0014_玩家1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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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4

  连接成功后,我出现在巨大的观测室内,四周的舷窗外是不同的绿洲星球和位面。我似乎登上了哪个空间站或者飞船对此我不是很确定。

  这是间只有花大价钱才能租赁的会议室,和聊天室的档次天差地别。打开会议室的链接时,玩家并不会真的进入这里,而是在其中投射出各自角色的镜像。但即使是这些看起来略微有些透明的镜像,也能和环境发生一些有限的互动,比方说行走、坐下、开门之类。会议室一般只用作商业目的,进入这样的地方,对我来说自然也是头一遭。

  我转过身,发现自己正站在巨大的半圆形会议桌前。二十英尺高、纯铬色的三个大写字母“IOI”正悬浮在桌子的中央。一个楚楚动人的服务生向我致意。“帕西法尔先生,”她微微鞠躬,“欢迎来到IOI!请稍等,索伦托先生马上就到。”

  有意思,我可没事先通知过自己会来。我试了试录像功能,啧,被IOI禁了,显然他们不希望有什么证据从这儿流出去。看来把视频放上YouTube的愿望要落空了,真是可惜。

  一分钟不到,就有人从对面的自动门里出来,他径直走向我,皮鞋踏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这一定是索伦托,因为他没有使用“第六人”统一的角色外观(权力总是有点好处的),而是采用了典型的白人皮肤:金发褐眼鹰钩鼻。他穿着标准的“第六人”制服——海蓝色军装,金色肩章,银色的IOI标志挂在右胸,上面的编号是655321。

  “终于,”他满面堆笑地走到桌子旁,不知怎的,那笑容让我联想到鬣狗,“大名鼎鼎的帕西法尔大驾光临了!”他向我伸出右手,“诺兰·索伦托,业务主管。见到您是我的荣幸。”

  “嗯,”我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回道,“彼此彼此。”就算是在虚拟的场景里,和他握手也令人作呕。我冷冷地瞪着索伦托,好像他手里握着一只死耗子。几秒钟后,他放下手来,脸上的笑容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浓郁了。

  “请随我来。”他转向那扇自动门。门外是座巨大的空港,但只停靠了一架印有IOI标志的小型行星穿梭机,显得空荡荡的。索伦托登上飞船。我没有跟上。

  “干吗这么麻烦?”我指了指空港,“为什么不在聊天室里跟我谈?”

  “请容我解释。会议室只是谈话的一部分。我们想给你留下深刻的印象,比你在现实中参观我们的总部更甚。”

  没错,我想,如果我亲自到了你们的总部,只怕会被上千个“第六人”围住,再想从这事当中脱身可就没门了。

  我也登上了飞船,斜梯收起,飞船离港。透过舷窗,我看到自己正在离开“第六人”的轨道空间站,在我们面前闪着光芒的就是IOI-1,一颗巨大的铬行星。它让我想起了电影《鬼追人》里的银球。IOI-1被猎手们叫作“第六人之家”,作为IOI的业务基地,它在彩蛋比赛开始后不久就建成了。

  这艘似乎是无人驾驶的飞船很快就进入了行星重力圈,开始做环形轨道飞行,同时缓缓下降,反光的表面在我们下方飞快地掠过。就我所知,没有猎手抵达过这地方。

  整个IOI-1上满是军械库、储油所和其他仓储设施,还能看到无数的吊车和起重机穿行其中。车库和停机坪也遍布整个星球,一排排待命的战机、穿梭机和六足坦克横亘大地。在我们掠过“第六人”舰队的时候,索伦托一言不发,只是让我安静地体会这一切。

  以前我也不是没看过IOI-1的地表截图,不过那都是轨道高度的俯拍,清晰度不高。有不少大型公会公开宣称要对IOI业务中心进行核打击,不过他们至今尚未穿透过IOI的轨道防御系统。

  一圈绕轨飞行后,IOI业务中心进入了眼帘:它由三座玻璃覆盖表面的高塔组成——两座瘦长的摩天楼矗立于圆形建筑的两旁,刚好组成了IOI的样子。

  飞船在圆形大楼上空盘旋,降落到了楼顶的小小停机坪上。“很壮观吧?”索伦托终于开口问道。

  “还行。”我为自己语气中的冷漠和淡然感到骄傲——说实话,这一切的确让我震惊,“现实中IOI哥伦布总部的复刻?”

  索伦托点点头,“没错,哥伦布大厦是公司的总部,我的人大部分都在中心塔工作。我们和GSS总部之间距离很近,没有任何网络延迟,而且哥伦布市不会像别的城市那样停电。”

  这是事实,GSS就坐落在哥伦布,《绿洲》主服务器也在那里。虽然全球各地都有《绿洲》的节点,不过数据运算都依靠哥伦布的主服务器。这也导致《绿洲》发布这些年来,哥伦布取代硅谷成为了新的高科技圣地。哥伦布的《绿洲》用户自然享有最快和最可靠的网络链接,几乎所有猎手都希望有朝一日能去那儿安家落户,我也不例外。

  我跟着索伦托走出飞船,进入停机坪旁边的电梯。“你这几天红遍全球,”电梯开始下降时,他说道,“肯定很兴奋吧,不过,也许还有一点害怕?因为你现在攥着的信息会让上百万人起杀生的念头。”

  我知道这话题迟早会被提起,所以早就准备好了答案。“您介意跳过战略恐吓这类小把戏吗?直接告诉我交易的内容就行,我还有事要忙呢。”

  他笑了,仿佛我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毛孩。“嗯,我知道你很忙,不过别急着给我们下定论。相信我,你会改变态度的。”他的语调突然自信起来,“说实在的,我对此非常非常确定。”

  为了不让对方注意到我的情绪波动,我移开了视线,“随你怎么说。”

  电梯在抵达一百零六层时发出叮当的响声,门随即打开,我跟着索伦托走人另一条明亮的长廊。这里布置得简直像是乌托邦,一个完美无瑕的高科技世界。路上遇到几个“第六人”,他们看到索伦托时都会立正敬礼,犹如军人遇到长官。而索伦托看来对此早已司空见惯,没有任何反应。

  他最后带着我进入了一个巨大的房间,这个房间似乎占据了一百零六层的大部分空间,里面是数不清的小隔间和高耸的隔离墙,每个隔间里都有一个穿着高端体感装备的人。

  “欢迎来到IOI蛋卵研究部。”索伦托语带自豪。

  “哦,这就是跪舔中心,嗯?”我环顾四周。

  “何不客气点呢,”他说,“他们可以成为你的手下。”

  “我能拥有自己的隔间?”

  “不,你会拥有自己的办公室,”他笑了起来,“而且景色优美,比你现在看到的虚拟场景更赞。”

  我指向一套新的哈伯希尔体感套装。“真是好东西。”我说。这倒是真心话,这些东西算得上是艺术品。

  “没错,非常棒,不是吗?我们的体感装备都是仔细改装过的,它们连在了一起。我们的系统允许多人同时操控任意角色,所以我们可以根据实际情况选择最适合的人选来操控任务中的角色。”

  “嗯,作弊。”

  “话不能这么说,”他移开了视线,“哈利迪没有对比赛规则做什么限制。作弊这种说法只是弱者的托词。”我还没回答,索伦托就继续向前,带着我通过了那些隔间。“我们所有的人都和后勤组有WIFI连接,”他说道,“后勤组里包括哈利迪学者、游戏专家、流行文化史学家和密码学家。他们能一道帮助我们解决遇到的困难和谜题。”他转身对着我笑道,“如你所见,帕西法尔,我们准备万全,我们必将胜利。”

  “呵呵,”我回应道,“那你们现在干得还真是有声有色啊,在下佩服。但是为什么我们还在这里聊天呢?噢,对了,你们还没有黄铜钥匙的线索,想让我来帮忙吧。”

  索伦托眯起了眼睛,然后放声大笑。“有意思,小子。”他对着我露出牙齿,“你很机灵,也很有才。我非常欣赏。”

  我们继续前行,几分钟后走人了索伦托巨大的办公室。窗外是这座宏伟“城市”的景色。天空中来往的穿梭机和飞行器络绎不绝,虚拟的太阳正徐徐落下。索伦托坐到桌后的椅子上,招手示意我也坐下。

  游戏开始,我坐了下来,玩得开心,韦德。

  “让我们直入主题,”他说,“IOI想聘请你作为咨询者来协助我们找到哈利迪的彩蛋。我们公司的所有资源任你使用,金钱、武器、装备、星舰、科技,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我的职位呢?”

  “彩蛋研究者主管,”他答道,“你管理整个部门,地位只在我之下。那可是五千个训练有素的员工啊,他们都听命于你。”

  “听起来不错。”我想让自己尽量淡定一些。

  “毫无疑问。不过真正的重点是,我们很乐意给你两百万的年薪,这还没算一百万的签约费。如果你帮我们找到了彩蛋,会额外得到两千五百万的奖金。”

  我用手指点着想象出来的纸币,“哇哦,这么多钱,我家里能放得下吗?”

  索伦托似乎不知道我在嘲讽他。“很遗憾,”他回答,“你得搬到哥伦布来住,不过我们保证会给你找个好房间,还有私人办公室,当然,你也会得到专门的体感装备——”

  “等等,”我举手打断了他,“你是说我得住在IOI总部?和你待在一起?还有所有的跪——彩蛋研究者?”

  他点点头,“直到你帮我们找到彩蛋。”

  我控制住了骂人的冲动,“社保呢?我会有医疗保险吗?包括牙医和眼科的那种?还有其他的东西,比方温泉浴室会员卡一类的玩意儿?”

  “当然,”他开始露出不耐烦的神色,“那么,你决定了没?”

  “我可以考虑几天吗?”

  “抱歉,不行,”他说,“世事变化快,我现在就要答案。”

  我靠上椅背,眼睛瞟着天花板,假装在斟酌。索伦托看着我,满含期待。我正准备开口答复时,他突然举手,示意自己有话要讲。

  “回答之前先听好了,我知道大部分猎手都荒唐地认为IOI是个邪恶组织,而‘第六人’总在玩下三滥,和公平竞争这种信条相去甚远,对吗?”

  我点了点头,差点没为他精确的评价击节叫好。

  “嗯,都是胡说八道。”他朝我眨眨眼,露出亲切的笑容,我猜他正在运行哪个动作美化软件,“‘第六人’和那些猎手公会没区别,只是配置更加完善罢了。IOI和猎手有着共同的好恶,目标也完全一致。”

  去你妈的目标,我想对他咆哮,帮你们永远地破坏绿洲?毁掉让生活能够继续下去的理由?

  索伦托似乎把我的沉默当作了默认。“你知道,和大众的想法相反,绿洲不会因为IOI的入主而发生什么大的变化。没错,我们会开始按月收费,同时增加广告投入,不过我们也会做一系列的改进,包括提纯游戏内容,细化建设指南。我们会让绿洲变得更美好。”

  放屁,我想,你们只会让它变成一座商业主题公园,榨干每个人的钱财,直到他们连门票钱都掏不起为止。

  这种无耻的宣传我都听得耳朵生茧了。

  “好吧,”我开口道,“你没必要继续扯淡了,我愿意和你们签约,现在就入伙。”

  索伦托满脸讶异,很明显没料到事情的发展会如此迅速。他的笑容更甚了,再度朝我伸出手来。

  “不过我有三个小条件。”我打断了他,“首先,我要五千万。这是帮你们找到彩蛋的开价。二千五满足不了我,必须翻倍。”

  他甚至没犹豫一下,“成。还有什么条件?”

  “我不想当副手,我要的是你的位置,索伦托。我要主管这里的一切,我要当业务主管。业务主管。听懂了吗?噢,这里的每个人都得用拉丁文叫我ElNmneroUno,明白吗?”

  嘴巴似乎失去了大脑的控制,我滔滔不绝地继续说了下去。

  索伦托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还有呢?”

  “老子不想和你一起工作,”我指着他,“看到你就他妈想吐。当然,如果你卷铺盖走人,我马上入伙,就这么简单。”

  一片寂静。索伦托毫无表情。他也许正勃然大怒,但表情被过滤系统拦住了。

  “我能跟你的上司们谈谈这事吗?”我问他,“还是说他们现在正看着呢?我打赌,他们正在看吧。”我朝着监控摄像头挥挥手,“嗨,头儿,你们怎么看?”

  更长时间的沉默。索伦托静静地盯着我。“毫无疑问,他们正在看,”他终于开口说道,“而且他们已经做出了决定,很乐意同意你的要求。”听起来索伦托并不是特别焦躁。

  “真的?太棒了!我什么时候上任?噢,还有,你什么时候滚蛋?”

  “马上。老板们正在准备合同,会发给你的律师。然后我们——他们会把你送到哥伦布,签下实体协议。”他站起身,“那么——”

  “不过嘛——”我再次打断了他,“刚才我花几秒钟想清楚了,你的邀请被拒绝了,彩蛋什么的还是独自找比较有趣,谢谢。”我站起身,“你和其他的跪舔都玩蛋去吧。”

  索伦托开始大笑,他那发自肺腑的大笑令我有点不安。“很厉害!你小子真的很厉害!把我们耍得团团转,嗯?”他停了下来,“这才是我预想中的回答嘛。现在,来看看第二份提议吧。”

  “还有?”我重新坐下,把脚架上桌子,“嗯,说吧。”

  “我们会马上给你的绿洲账户转入五百万——我是说,马上——来换取通过第一扇门的攻略。你要做的只是把通过门的方法一步一步地告诉我们。搞定之后,人财两清,你大可以继续独自找寻彩蛋,而这项交易内容会被保密,无人知晓。”

  说实在的,我的确犹豫了一下,五百万够我用一辈子的,而且即使我帮助“第六人”通过了首扇门,后边也还有两扇门拦着他们。

  “相信我,孩子,”索伦托说,“趁你还有机会,定了这笔交易吧。”

  他长辈般的语气让人反胃,这反而坚定了我的信念:我不能把自己出卖给“第六人”。如果这样做了,而他们最终又赢得了这场比赛,我他妈就是千古罪人。我,韦德,不想在羞愧难当中度过余生。希望埃奇、阿尔忒密丝和其他的猎手也这样想。

  “没戏,”我把脚放回地面站了起来,“我们就此别过。”

  索伦托看着我,真奇怪,他流露出了怜悯的神色,“别急,事情还没完。我们还有最后一个提议,帕西法尔。最后一个。”

  “你不明白吗?你们收买不了我。别再逼逼了,傻逼们,再,见。”

  “坐下,韦德。”

  我呆在那里,他叫了我的真名?

  “没错,”索伦托厉声道,“我们知道你是谁。韦德·欧文·沃特,生于2024年8月12日,双亲亡故。我们还知道你的住所,你和姨妈住在俄城波特兰700大街的一个活动房小区里。确切地说,是第56–K单元。据我们调查,你三天前进了姨妈的活动房,至今还没出来过。”

  有个视频弹窗出现在他面前,显示着我居住的叠楼。视频是俯拍的,一定是飞机或者卫星。从这个角度,他们只能监视到活动房的两个主要出入口,我的秘密小道并不在其中。他们不知道我早就离开了。

  “你感觉如何?”索伦托的嗓音恢复了先前的愉快和自傲,“你真该出来走走,韦德,老宅在家里对身体不好。”他把图像放大几倍,然后切了热成像显示,可以看到活动房里几个人形的轮廓,这些正襟危坐的人里面有成人也有小孩。他们没什么动静,显然是登入了《绿洲》。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们是怎么找到我的?应该没人能从绿洲数据库里偷到用户资料啊,而我的账号信息中甚至没写下住址。创建账户的时候也无需地址,只要名字和视网膜记录就成。他们是怎么找到我姨妈家的?

  八成是我在学校注册时的信息。

  “你的本能反应一定是退出游戏马上逃跑,”索伦托说,“我希望你别冒这样的险,活动板房周围现在布满了高爆炸弹。”他从裤袋里掏出似乎是遥控器的东西,“我的手指就按在起爆按钮上,如果你强退游戏,几秒之内就会死掉。明白我在说什么吗,沃特先生?”

  我缓缓点头,不能让自己被绝望压倒。

  他在吓唬我,一定是在吓唬我,即便炸弹是真的,他也不知道我其实正在半里之外的秘密小屋里。看来索伦托认定我就是其中一个热成像轮廓。

  如果他真的炸掉了我姨妈的活动房,我大概也会安然无恙,那些废汽车正像掩体一样层层保护着我,不是么?还有,为了我而杀掉活动板房里的所有人这种事也太——

  “你们是怎么——”

  “我们是怎么找到你是谁,还有你住在哪儿的?”他笑着打断了我的话,“很容易。听好了,小鬼。你在绿洲公共学校系统注册的时候,把姓名和地址留给了他们,大概是为了寄成绩单,我猜。”

  果然如此。我的角色名、真名还有住址都在学生档案里,只有校长才有权调用。这是个愚蠢的错误。不过我刚上学那会儿哈利迪还没去世,彩蛋比赛尚未开始,没必要隐瞒自己真实信息,所以这事真不能怨我。

  “你们怎么知道我在绿洲上学?”我问道。答案显而易见,但我需要时间。

  “猎手网站上有留言说你和你的小伙伴埃奇都在卢德斯上学。所以我们决定买通几个绿洲学校的管理员。你知道他们一年只能赚多少吗,韦德?简直可怜。你们的一个校长帮我们在学生数据库找到了某个角色叫帕西法尔的人,你猜后来发生了些啥?”

  又一个窗口跳了出来,是我的学生档案。我的真名、角色名、学生代码(韦德三)、出生日期、社保号、家庭地址和学习成绩都在上面,此外还有一张五年前的老照片,那是我在转学的时候拍的。

  “我们还有你朋友埃奇的资料,不过他很聪明地用了假名和假地址,所以我们得多花点时间。”

  他停下来等待回答,但我正在竭尽全力地维持平稳呼吸,所以没有开口作答。

  “这就是我们的最后一项提议,”索伦托兴奋地搓着手,像正准备打开礼物的孩子,“告诉我们怎么通过第一扇门,否则死路一条。”

  “别唬人了。”我虽然这么说,但心里清楚,这不是唬人,完全不是。

  “我没有,韦德,我没有。你得想清楚,这世上发生的大事多了去了,你真觉得会有人关心哪个城市郊外垃圾堆里发生的爆炸吗?他们只会认为这是场化学事故,要不就是哪个恐怖分子在自制炸弹。这只不过意味着又少了几百个会和他们抢粮票和氧气的废物罢了。没人会在意,而政府甚至都懒得去清理现场。”

  都是实话,可我在想出对策之前,必须拖延时间。“你们要杀人?”我问道,“就为一场游戏比赛?”

  “别装傻,韦德,这事关上千亿资产和世上利润最高的公司。它不仅仅是一场游戏,从来都不是。”索伦托向我侧倾过来,“你还有机会成为赢家,小鬼。如果肯帮我们,五百万依旧不变。怎么说呢……你可以在十八岁就赋闲过花天酒地的生活。或者,也可以在几秒之内登上天堂。不过嘛,在做选择前,你最好先问问自己——如果你母亲还在世,她会怎么希望?”

  放在平时,我一定会拍案而起,但现在恐惧攫住了我,“你如何保证在交易达成后不会要我的命?”

  “不管你怎么想,除非真的没了选择,否则我们不会杀人。再说了,我们还要面对两扇门,不是吗?”他耸耸肩,“也许将来还用得着你。虽然我个人对此表示怀疑,不过总得听头儿的话。而且,你其实没得选,对吧?”他压低了声音,仿佛要讲述什么惊天秘密,“你只要告诉我怎么才能拿到黄铜钥匙,怎么通过第一扇门,就能安度此生。当然,在确定所言不虚前,你必须在这儿待上一阵。如果敢耍什么花样,那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明白了吗?现在,让我们开始吧。”

  答案差点脱口而出,但我最终还是理清了头绪,他们没有放我继续活下去的理由:即使帮IOI通过了第一扇门,我也是死路一条。他们不会让我得到五百万,更不会让我把死亡威胁的事告知媒体——如果活动房边上真有遥控炸弹的话。

  到头来,不管他们只是威胁恐吓还是真的要狠下杀手,我都只有两个选择:助纣为虐,或者冒死抗争。

  是时候鼓起勇气做出决定了。

  “索伦托,”我吞了口口水,不让牙齿打战,“我得说,你和你的老板永远都找不到哈利迪彩蛋。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比你们加起来都聪明。无论你们有多少钱或者能威胁多少人,这些都没用。IOI败局已定。”

  我点了退出选项,角色开始消失。索伦托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只是怜悯地朝我摇了摇头,“真蠢,孩子。”然后我的面罩暗了下来。

  在秘密小屋的黑暗之中,我浑身颤抖,但一段时间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颤颤巍巍地拉起面罩脱下手套,眼睛开始逐渐恢复视力后,暂时松了口气。原来是假的,索伦托和我打了场精心设计的心理战,真是漂亮,佩服。

  我倒了杯水,这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几秒钟后,冲击波袭来,我丢掉杯子匍匐倒地,双手抱头。可以听到远处叠楼倒塌相撞的金属撕裂声。这恐怖的声音持续了很久,然后周围重归寂静。

  我最终克服恐惧离开了货车,在垃圾堆里清理出道路,走到了外边。天啊,叠楼的另一边,有条巨大的烟柱直通云霄。

  我随着人流沿着街道北沿向那跑去。那叠楼,包括姨妈的活动房,都成了浓烟升腾的废墟,除了燃烧着的扭曲金属外,什么都不剩。

  大量的围观者聚集在一旁,但没人走进废墟去寻找幸存者。因为很明显,不会有任何幸存者。

  废墟旁有排经年的丙烷罐,其中一个受到爆炸波及,开始燃烧起来,人群四散而逃,纷纷寻找掩蔽。接着,火势蔓延,其他的气罐也接连起火,围观群众急忙退到了更远点的地方,与事发现场保持距离。

  旁侧叠楼里的居民知道,如果对这火灾听之任之,他们也自身难保,所以不少人已经投身到了灭火之中。他们拿来花园里浇花的橡胶管、水桶、空杯和一切能用得上的工具,很快就控制住了火势。

  看着眼前的一切,我无言以对,人群在我周围小声议论,说这可能又是制造甲安菲他明时出的事故,或者是某个傻子在尝试制作土炸弹。

  一切都如索伦托所料。

  这个想法把我从迷乱中惊醒。我在干什么?“第六人”刚刚试着干掉我,他们可能还有特工潜伏在附近,正在确认目标的死活,而我却像白痴一样站在大庭广众之下。

  我挤出人群,快步走回秘密小屋,我不想引人注意,所以没有跑步,沿途还不停地回头确认有没有遭到跟踪。回到货车后,我把门反锁,然后蜷成一团缩在角落里,就这样待了不知多久。

  神智终于慢慢恢复,我开始意识到刚才都发生了些什么。姨妈爱丽丝和她的男友瑞克都死了,活动房里的其他住户,还有下面和周围几个单元里的人也没能幸免,连吉婆婆也因此丧命。要不是我跑到了秘密小屋中,死亡名单里还得多列一条。

  我的肾上腺素飙升,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要是登录《绿洲》通知警察,他们肯定会认为是神经病在胡言乱语;告诉媒体,后果大抵亦如是。没人会相信我的故事,除非我自报家门是帕西法尔,但即使这样或许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因为我没有证据。索伦托和“第六人”的炸弹只怕彻底成了熔渣,根本无从查找。

  IOI是世界上最大的公司之一。暴露我的真实身份,以谋杀和恐吓的罪名起诉它并不明智。除了我自己外,没多少人会相信“第六人”愿意为了赢得比赛而朝榜单上的人下杀手。这听起来就像是小说情节,太疯狂了。

  现在秘密小屋尚且安全,然而此地不能久待。一旦“第六人”发现我还活着,会立刻回来展开搜寻,所以我必须离开这个鬼地方。但说到离开,更现实的问题摆在了面前——我身无分文,广告收入也尚未到账。

  不过更重要的是和埃奇聊聊,我必须警告他,他已经上了“第六人”的名单。

  而且,我也需要见见朋友,免得被绝望彻底压垮。

  系列恐怖片,共计四部,导演丹·卡斯卡拉里最早一部上映于1979年,银球是其中一种会浮空的杀人道具。

  拉丁文,意为“第一的、最高的”。

  即冰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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