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_夏日过客by小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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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19章

  窗明几净,晴空万里。

  姜信冬低头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背脊略弯,握笔的时候曲起了瘦长的指节,露出四指腹上磨厚的老茧。

  两人离得很近,书本的油墨味渐渐被清新的洗发水味替代,微风里混着几丝甜意。

  贺听看着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公式,满脑子回想的还是那句“喜欢”。

  姜信冬说喜欢他。

  看对方说完淡定的模样,肯定不是贺听想要的那种喜欢。

  但这四个字,只要是从那个人口中说出来的,就足够让他充满遐想。

  “贺听?”

  “贺听!”

  姜信冬叫了他两次,贺听终于回过来神,却还是一脸迷茫。

  对方拿起笔敲他的脑袋:“你有在听吗?”

  贺听声音很小不太有底气:“有,吧。”

  “吧?”姜信冬皱起眉,指着草稿纸上的图形,“我刚刚说了什么?”

  贺听回了他一个呆滞的眼神:“几何?”

  “……”姜信冬放下笔,抱着手问他,“走神走到火星去了?”

  贺听又回了他一个愣神,正想说什么,书房的门被敲了几下,屋外传来贺辰星疲软无力的声音:

  “哥哥,我肚子痛。”

  “你怎么了?”贺听皱眉站起去开门,只见贺辰星捂着肚子蜷在地上,唇色苍白,额角有汗,二七在他旁边嘤了一声,担心地走来走去。

  “吃了点……冰淇淋。”贺辰星的声音越来越小,偏开头不敢看贺听。

  客厅茶几上的牛奶面包没动过,却放着一罐被吃了大半的冰淇淋。

  贺听有些生气,昨天他买的时候贺辰星明明答应他下午才吃,而且不会吃多。

  “昨天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他神气严厉,蹲下身一只手覆在贺辰星肚子上,小心摸了几下。

  “先别怪他,”姜信冬也走过去蹲下,抚贺辰星的额头,抹下一把汗,温声询问,“能站起来吗?”

  贺辰星摇头,眼睛湿润还有点红,不知道是疼的还是被贺听凶了一句吓的,只敢委屈巴巴地缩成一团:“我错了,哥哥。”

  贺听心脏莫名一软,抱起贺辰星,声音也柔和了许多:“现在带你去医院。”

  他转身朝姜信冬耸肩,意思是现在这个情况,没办法继续上课了。

  姜信冬意会,几步走到玄关替他开门,说:“我陪你去。”

  医院里人流嘈杂,幸好有姜信冬帮忙排队缴费,贺听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诊断结果是受凉引起的胃痉挛,取了药,陪着贺辰星在病床上打点滴。

  之前贺辰星在出租车上就吐过一回,疼得哭了,现在虽然平静下来了,但两眼湿湿的,睫毛上还沾着泪。

  姜信冬从外面接了些热水回来,一口口喂进他嘴里。

  贺听也不好再责备他,拿纸巾轻轻擦掉他脸上的泪水,坐在床头小声给他念手机里刚搜出来的儿童故事。

  “一望无际的非洲大草原上,羚羊成群结队,熙熙攘攘……”

  贺辰星对儿童故事似乎没什么兴趣,倒是对非洲大草原充满了好奇。

  “哥,羚羊为什么长这样?”

  “草原上除了羚羊还有什么动物?”

  “动物大迁徙是什么时候?为什么要迁徙啊?”

  贺听只是想敷衍讲个故事而已,哪料到小孩有这么多问题。他不算有耐心,早上又被贺辰星吓得不浅,此时心里还有火气,于是捏捏眉心,叹了口气:“你干脆改名叫十万个为什么好了。”

  话不重,但小孩都是敏感的,一听就知道大人情绪好不好。

  贺辰星垂下头,撇嘴不敢说话。

  贺听后悔,不该和小孩生气,却一时口拙,动了动嘴,说不出话。

  气氛顿时凝滞下来。

  “其实不同地区不同物种迁徙的时间都不一样,”姜信冬脸上带笑,认真又温和地接过话茬,“准确点说,一年365天都有动物在迁徙。”

  贺辰星闪着亮亮的眼睛,很快就忘了刚才的不愉快,继续追问他问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空气里夹杂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和各种药水的气味。贺听一只手撑着后脑勺,安静听姜信冬给病床上的人科普非洲大草原。

  他发现姜信冬有种魔力,不管在多么喧扰的环境下,都能让人从或烦乱或不安的情绪中跳出来,安定心神。

  艳阳似火,夏天的闷风吹过来,贺听微微偏头,余光瞥到姜信冬一动一合的优美唇线。

  好像和这个人相处越久,他越觉得心动。

  没辙,不论长相、才华还是性格,姜信冬无一处不打动他。

  贺听背贴着靠椅,一言不发地闭上眼。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这次自己会陷得很深。

  半小时后,贺辰星心满意足地喝了口水,看姜信冬的眼神里不由自主多了许多崇拜。

  他拉了拉一直没有说话的贺听,眼里有小星星:“哥,你以后带我去非洲大草原吧,我要看动物大迁徙。”

  说罢,他又指着姜信冬补充道:“叫上这个哥哥,他也一起去。”贺听心道我倒是想,可是人家不一定愿意。他捏了一下贺辰星的小脸蛋,悠悠说:“我可以带你去,这个哥哥去不去,你自己问他。”

  “你去吗?”贺辰星转头问姜信冬,眼睛睁大稍带水润。

  好像贺家人都有双让人难以拒绝的眼睛,姜信冬对上面前的瞳孔,脑海里浮现的是喝醉酒眼尾略红、巴巴望着他的贺听。

  倏忽之间,心中泛起一阵柔软,顿了数秒,他答:“有时间就去。”

  李曼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半小时后。她哒哒的高跟鞋声在病房门口响起时,贺辰星脸上堆满了失望。

  因为他知道,李曼会带他回家。

  李曼一身名牌,妆容精致,但头发奇怪,一半卷起来,一半还焉着,像个造型失败的玩偶。

  早上在她理发店里头发烫到一半,接到贺听电话,说儿子进医院了,忙不迭赶过来,头发没顾上。

  人也还在气头上。

  冷着脸和贺听打招呼,见着贺辰星就是一顿数落。

  贺听觉得她的某些话其实是说给他听的,有指桑骂槐的嫌疑。比如“明明知道肠胃不好还要买冰淇淋”,“大早上为什么不先吃早餐”。

  不过人确实是在他这出的事,而且忙活了一早上,他也累,懒得解释。

  不想叫姜信冬尴尬,所以在确定贺辰星有人接管后,他便拉着人告辞出了医院。

  刚出来没几分钟,贺文滨的电话就来了。

  上来对贺听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从贺辰星进医院这事扯到贺听选专业的事,总之能翻的旧账都翻一遍。

  贺听估摸着这电话短时间内结束不了,捂住话筒转头对姜信冬说:“你先走吧。”

  电话那头还在劈里啪啦输出,他头疼,怀疑他们父子俩上辈子是仇人,这辈子是互相讨债来的。

  不然怎么会每次说话都像点炸药似的。

  “昨晚才跟你说最近他肠胃不好,你转身就去买一盒冰淇淋?”

  “我说了,昨天买的时候他答应我每次只吃一点。”

  “那他为什么吃这么多?”

  “我怎么知道,我那时候……”

  “你要是多关心一下他,怎么可能吃进医院?”

  “操……那你怎么不多关心一下我?上次我住院,你他妈人在哪?你小儿子重要,我就不是人?”

  ……

  几分钟后,贺听挂了电话,脱力地蹲在人行道上,一手烦躁地揉发,一手捂面,任凭人来人往,他也顾不上。

  太累了,他跟贺文滨像是活在两个不相干的世界,彼此有结界,无法沟通。

  人人都羡慕他投了个富贵胎,可是没人知道在二婚家庭里被冷落的苦楚。

  这些年贺文滨毫不掩饰的偏心,贺听以为自己可以假装看不见,慢慢遗忘,但此刻那些往日里被忽视、被遗忘的糟心的大事小事,忽然打破记忆的牢笼,一瞬间蜂拥而至。

  贺文滨每年会给贺辰星举办生日派对,却总是记不住他的生日;

  贺文滨有时间会去接放学的贺辰星,却从来没有接过他,一次都没有;

  ……

  很多画面涌上心头,委屈感无力感也随之而来。每一个小细节历历在目,纷明是在说:贺辰星是贺文滨最爱的儿子,贺听你只是可有可无。

  他期待过,但早就失望透了。

  他以为他不在乎的,其实是不敢去在乎。

  烈日炎炎,空气粘稠,他只觉得被压得喘不过气。

  手机再次震了起来,贺文滨的电话锲而不舍。贺听犹豫一瞬,还是接了起来。

  那边并没有偃旗息鼓的意思,依旧来势汹汹。

  贺听已经厌倦了这样没有结果的争吵,抬起拇指准备挂掉,手机却蓦地被抢走。

  姜信冬力气很大,一把夺过手机,放在耳边开始和贺文滨对话。

  “叔叔你好,我是贺听的家教老师,姜信冬。”

  “他弟弟吃冰淇淋的时候,我正在给他上课,书房门关着,所以他没有看见。”

  “我看贺听一大早就给他弟弟准备好了早餐,也怪我,没等小孩吃完就上课。”

  “没事儿,贺听很听话,最近成绩进步了不少。”

  ……

  阳光耀眼,贺听蹲在地上看姜信冬身上像是罩上了一层光,恍惚了几秒,他才反应过来,人家是在替他打抱不平。

  姜信冬的声音清透冷静,礼貌真诚。如果贺听没有捕捉到他紧紧蹙起的眉头,会以为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不带感情。

  有那么几瞬,贺听甚至觉得,姜信冬神色冷冽,似乎比他还要气电话里面的人。

  几分钟后,姜信冬挂了电话,从头上把手机递给他。

  贺听听见他轻松地说:“搞定。”

  手机上还沾着姜信冬的余温,贺听不舍得放回口袋,于是紧紧拽在手心。

  温度好像成了会传染的液体,一点点扩散到四肢百骸,消沉悲观的心也能感受到暖意。

  贺听一早上没吃饭,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有点发晕。

  姜信冬走过来,在骄阳下,在流光中,稳稳握住他的手腕,坚实有力,恳切又笃定地说:“走,跟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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