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_夏日过客by小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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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55章

  这次出国后,贺听很少主动联系以前的朋友,使用微信的频率极低。

  突然冒出好友申请是件很神奇的事,更神奇的是发这个申请的人是姜信冬。

  有那么几秒,贺听怀疑是有人故意装成姜信冬来戏弄他,但又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他一直有易凡的微信,易凡给那个账号点了许多赞。

  浏览姜信冬的朋友圈就像开盲盒,不知道会不会突然开出个炸弹,譬如他和戴若池的亲密照片。

  还好姜信冬十年如一日,不热衷于发朋友圈,也懒得秀恩爱,每年发的状态就那么几条,不是晒狗就是分享音乐,方便贺听可以一条状态拉到底。

  一直拉到五年前,记忆里那年姜信冬发过许多条状态,大部分都与贺听有关,可现在再看空空如也,干净得好像从来没发生过。

  真是过眼云烟啊。

  添加好友成功后,他两互相在对方的好友列表里安静躺尸了一整天。

  傍晚,贺听望着好友框里那句“你已添加了Lt,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觉得微信应该出个功能,可以让他把后半句改成“现在可以开始沉默了”。

  他猜不透姜信冬的心思,率先做了那个沉不住气的人,发过去两个字:有事?

  姜信冬两个小时后才回他:嗯。

  然后就没了。

  贺听在脑中打了一连串问号,琢磨半天,认为姜信冬现在只可能因为狗子的事找他,于是接着问:二七生病了?

  姜信冬:没。

  “……”贺听觉得这段对话仿佛在挤牙膏,挤一句答一个字,还总答不到重点。

  今天下午回来的时候船晃得厉害,他上岸就吐了,现在胃里还有点难受。他决定最后问姜信冬一次,要是那边还这么冷淡就算了。

  这回姜信冬终于切入主题,发过来一张图,问:这是你画的?

  画里的人是姜信冬,在舞台聚光灯下淡淡回眸,一头蓝发衬得轮廓俊朗分明。

  贺听怔愣须臾,画的确是他画的,在微博上发过,当时这幅画还上了热搜。但他分明记得他把右下角的姓名首字母HT涂掉了,姜信冬怎么会知道这是他的?

  神奇。

  他摸出根烟点燃,偷摸在心里排练了几十种回答和对方的反应,越想脑子越乱,本来已经在对话框里输入了“是”,顿了一会儿,又改成“是谁画的重要吗?”

  他两仿佛在玩一个比谁问题多的游戏,姜信冬也不正面回答他,几秒后又发过来一个微博账号的截图,问:这个微博账号是你的?

  微博名叫Kdfskswibb,是贺听滚键盘滚出来的名字,当初为了搜索姜信冬的信息而建的微博小号。

  只是这个小号半年前他就不用了,在看到许多张照片里姜信冬默契又温柔地对另外一人笑的时候,他就决定不用了。

  凡事都有期限,姜信冬现在把它翻出来有什么意义?

  既然对方问得如此直截了当,贺听也大大方方承认了:是我。

  姜信冬只是想了两秒,追问道:你什么意思?

  贺听:什么什么意思?

  姜信冬:你发我的画到网上是什么意思?

  这语气并不算客气,贺听坐在床边抽完了半根烟,着实思忖了一会儿,末了,有些无可奈何地回:因为我喜欢。

  因为我喜欢你,从来没有放下你,夜里想你,白天想你,最开心的时候念着你,抑郁想跳楼的时候也还记得我爱你。

  直到现在再想起你眼里的光彩,还是会觉得猛烈震撼,可没办法再喜欢别人了。

  但反正说了你也不会信。

  而且你都跟别的男人好到回家见家长吃饭了,必然也不会想听。

  你拒绝我的时候很决绝,我也是有自尊的,知道你有别的人了也没再打扰。

  不知道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贺听盯着屏幕,半分钟后,手机震动,一条短信冒了出来:你喜欢的事挺特别的,一边跟别人谈恋爱,一边画着前男友还要发到网上。

  话很刻薄,贺听皱起眉头猛吸了一口烟,思忖是否要解释,可一瞬间又想起去年生日那天浑身湿透的自己,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事实总是与理想背道而驰,虽然不想承认,但从那天起,他就该明白姜信冬早就不在乎他了。

  他再说爱,于姜信冬来说只是负担。

  顿了两秒,他叼着烟,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问:你想表达什么?

  屏幕对话框里一会儿显示“正在输入”,一会儿又静止不动,反反复复,好像比他还纠结。

  半天,姜信冬终于回了一句话:我羡慕你一颗心可以同时匀给两个人用,还是说你没有心?

  屋里烟雾缭绕,呛得贺听眼泪快出来了。屏幕上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利刀,瞄准他的血肉和命门,一刀刀扎进去。

  他把烟掐了,胡乱抹干净不知道什么时候涌出来的眼泪,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心想果然前男友都是狗东西。

  他不愿听冷嘲热讽,也没有力气和姜信冬争辩对错,只想缩回自己的空间独自疗伤,宁愿没有过这次对话。

  这段感情支撑着他走过太多黑暗痛苦的时光,即便现在面目全非了,他也还想留点念想,所以最后他没有歇斯底里,只是简短地回复了一个“。”

  疲惫到无话可说,所以给他们的感情画上一个句号。

  关上手机,客气散场,希望以后能好好相忘。

  第二天吃早饭,崔朗见贺听满脸倦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便主动提出换个岛一起玩两天,因为这片能潜水的地方他们都去过了。

  贺听想想,同意了。

  两人收拾好行李,下午订了车票出发。

  因为这次走的突然,没有提前订酒店,所以最后他们只找到了一个比较偏僻的民宿。

  安置好已经下午了,两人饿得紧,放下行李出去找饭吃,再回到民宿已经是两小时以后。

  一进房屋里两人都呆了,床上乱糟糟的,明显是被人翻过的样子,行李箱大大敞开,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不见了,电脑,相机,镜头……

  贺听最最在乎的不是这些,而是贺辰星留给他的布加迪模型。

  他翻遍了整个房间,把床底都掀了,却连半个影子都找不到。

  崔朗不太理解为什么他要发疯似的找一个汽车模型,明明他的相机镜头看起来才是价值不菲:“乐高玩具?只要不是限量版都好买……”

  然而下一秒他立即闭上了嘴,因为贺听似乎根本没听到他的话,双眼发红,嘴里不停念着“布加迪呢”,声音微颤。

  好像丢了全世界最贵重的东西。

  他以为贺听对什么都漫不经心,至少在他们相识的几天里是这样的。

  而现在他甚至不敢上前多说一句话,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人太伤心了,一开口可能就会哭出来。

  民宿老板人不在这座城市,他们两是输密码进的门,现在连找人理论都没地去。贺听昏天暗地地翻了大晚上,手被划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他去洗手间冲水,冲了半天,血顺着水流源源不断涌出来,他却面无表情,毫无反应。

  崔朗走过去,被洗手池里那滩红色的水吓了一跳,迅速把手龙头关了,声音也提得老高:“你疯了?这么冲下去会失血的!”

  贺听不甚在意,再次打开手龙头,不停把水往脸上波,就这么洗了七八下,才关上水龙头。

  巨大悲伤占据了他的所有情绪和理智,他靠着墙,脱力地滑了下去,双手捂着脸,一不留神,眼泪就哗哗冒了出来。

  自从患了抑郁症后,他每天都在人前费力扮演情绪稳定的成年人,但是今天他太累了,装不下去了。

  运气好差。

  好像他真的活成了个诅咒,想要的东西都得不到,重要的东西也留不住。

  他把贺辰星留给他的最后念想搞丢了,这是他与这个鲜活世界的最后牵连,然而今天这条线断了。

  所以他不在乎了,什么奢念都不剩了。

  崔朗一直觉得贺听是那种脾气不太好的男生,随性且骄傲,绝不会随意在别人面前暴露脆弱。

  他实在没料到贺听会突然就哭了,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愣了会儿,拍拍贺听的肩膀,安慰说:“哎呀不至于,我报警了,指不定明儿就找回来了。实在不行,再买一个呗。”

  贺听埋着头没回话,肩膀仍旧微抖着,过了好一会才勉强抬起颤抖的手摆了摆,意思是你别管,让我一个人呆着。

  崔朗叹了口气,瞧着他手指头还在流血,决定还是先去拿工具过来包扎伤口。

  当地警察并不高效,第二天中午才做了笔录,说是有很多游客丢过东西,不一定都能找回来。

  崔朗丢的东西也不少,从警察局出来就骂了一长串英文。

  骂完他转头看贺听,问:“你那个乐高玩具,是不是特重要的人送的?”

  “我弟,”贺听点头,声音很哑,“去年白血病走了。”

  崔朗有点明白了:“抱歉……”

  “不关你事,”贺听用很轻的声音说,“是我没保管好。”

  “我有个朋友收集各种乐高玩具,”崔朗提出建议,“假如真的找不回来,我可以去找他……”

  “不用,”贺听摇头,“可能就是没有缘吧,注定我留不住。习惯了。”

  崔朗愣住,不太懂他说的习惯了到底是指什么。

  第二天贺听好像就恢复了正常,收好潜水装备要下水,没事人一样。

  崔朗怔怔看着他,一时分不清这个冷淡的人和前天哭得泪眼模糊的人到底哪个是真实的贺听。

  又或者是贺听对于在这两种状态之间切换早已炉火纯青?

  “你不难过了?”崔朗问,“去中央区?听说那片贼好看。”

  贺听:“好。”

  两人吃完午饭就上了船,带船的教练介绍了这片海域的情况和注意事项。

  听完崔朗提醒他:“去年这出过人命,你小心点。”

  贺听点点头,戴好装备跳进了海里。

  无尽的珊瑚在幽蓝的水中泛出五颜六色的光谱,隔绝了外界声音的海底世界让贺听沉浸其中,他自得其乐,有点忘了时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崔朗过来朝他比手势,意思是想上岸了。

  贺听还没有尽兴,他示意崔朗先上去。

  崔朗犹豫了,因为潜水的人一般都会找潜伴,两个人最好一起下水,一起回去,这样好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这也是他每次下水都会找贺听的原因,以往他们都是一起上岸的,可今天贺听却不想跟他一起回去。

  每一波船也都有三四个教练会一起下水,但平均分配下来一个教练要照顾七八个下水的游客,不一定能顾得过来。

  可能是最初下潜的速度太快,现在崔朗的耳膜被气压压得难受,他想早点上去,扫了一圈,发现在贺听的附近有两名教练,于是比了个“五”,意思是五分钟后,你就上来。

  贺听回了一个OK,崔朗转身找引导绳,往上游去。

  水中出现了一群黄色小丑鱼,贺听追着它们玩了一会,等他准备上岸时,脸上忽然被一条褐色的大鱼撞了一下,嘴上差点没咬住呼吸器。

  就这么呛了一口水,鼻腔刺痛,他很快反应过来,咬住二极管慢慢调节呼吸的节奏。

  节奏调整好了,可他却感觉胸腔压力增大,呼吸有些困难。

  也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事故,还是因为他今天在水下呆的时间过于长了。

  求生欲让他往上游去。

  正午阳光直射过海面,在蔚蓝的海水里形成了无数道光束,直射进海底。

  各色鱼群顺着柔软的水波游荡,贺听游到光束最亮的地方突然停住了。

  他抬头看,海水在重力与阳光的作用下被折射出千百种形状的水光,脑海里过电一般,过往的种种突然席卷而来。

  千万个零碎的记忆一闪而过,快乐,悲怆,喜悦,沉痛,好像在此刻都不过如此。

  人生海海,不过尔尔。

  呼吸越来越无力,他感到四肢已经有些僵住。

  他该要继续往上的,可是那个瞬间他犹豫了,为什么要回去呢?

  还有什么值得牵挂的?又还有谁会牵挂他?

  可能是贺文滨吧。

  那么对不起了,爸,我太累了,想要休息了。

  可能是宗故和叶知明吧。

  没关系的,你们都会有新的美好的人生,无需惦记。

  姜信冬

  诚然两个人在一起需要运气,而我们没有。

  好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我才意识到最后悔的事是分手时没能跟你好好道别。

  当时为什么要用喜欢上别人这种烂借口呢?

  直到今天我才承认,其实相对于死亡我更害怕在平淡生活中被你遗忘。

  你在歌词要说送我银河,我姑且信了吧

  但其实恒星也会衰落,不过我祝你的世界星河长明

  虚无的阳光照在头顶,往上游是光明,往下游是黑暗。

  贺听立了半秒,调转方向,往下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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