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第141章_折金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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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第141章

  谢言岐身为大理寺少卿,向来只有他审问旁人的份儿,如今,倒是难得的体会了一把罪犯的滋味。

  听见太子的这番质问,他的唇畔浮现淡淡弧度,颇有些无奈,“就要看殿下,如何定微臣的罪了。”

  说着,他撩起眼睑,看向正襟危坐的太子,继续说道:“不管怎样,臣,都自甘领罚。”

  他的语调不紧不慢,当真是从容不迫,不见半点慌乱。

  但他略微敛眸,往常惯有的那份风流之意,却是收敛了不少。

  得到他的回答,太子攥紧双拳,极力地平复着。

  他忍不住反问道:“所以你是承认,三年前,你欺负过我妹妹?”

  不过,这欺负二字的含义,属实有些难以捉摸。

  毕竟他所说的欺负,也许,不止是字面的意思。

  恐怕他也是在试探着问道,三年前,他们究竟有着怎样的关系、又进到了哪一步。

  一时间,谢言岐好像看见,摆在他面前的陷阱——

  若是顺着他的话承认,那便是死路。

  避而不谈,则是敢做不敢当的心虚。

  谢言岐无意识地转动手上扳指,沉默须臾,唇畔噙着的笑意,不免有几许无奈,“当年,确实是臣逾越。”

  “那时候,公主走投无路,成为了臣的人。”

  “如今,臣是公主的人。”

  他这话,既是在说明三年前,他和初沅的关系。

  也是在解释,他们如今的藕断丝连。

  “你——!”话音甫落,太子也不敢置信地睖睁双眸,抬起手,想要指着他责备。

  他没有想到,这个谢言岐,竟然还真的敢承认!

  ——承认他和初沅之间,确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然而话到嘴边,太子却极力地稳住情绪,没有将心中的愤怒宣之于口。

  毕竟他答应了初沅,不可轻易怠慢了他。

  况且,倘若这个谢言岐真的有过辜负初沅的行为,初沅也不可能帮着他隐瞒三年,直至今日,还和他余情未了。

  再说了,初沅当年的处境,确实是无路可走。

  跟他,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这也证明,这个谢言岐,应当还是有那么点可取之处。

  思及此,太子微蹙眉宇,尽量收起成见,眼珠不错地打量着跟前的男人。

  到底是簪缨世族的谢家,这位谢三郎虽说是一副自带风|流的样貌,瞧着是有那么些不着调。然而镌刻在骨子里的风措,却没有在他身上减去半分。

  从始至终,他都晏然自若,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局部和难堪。

  太子忽然觉得,幸,又不幸——

  谢言岐并非他心中,适配初沅的良人。

  但也好在,初沅当年遇见的,是他,而不是那些拈花惹草、始乱终弃的纨绔子弟。

  太子眼眸微阖,努力地平复着。

  缄默须臾,他道:“你应该知道,初沅不同于寻常的公主。”

  “她曾是蒙尘的明珠。”

  “孤不可能,再让她跌入尘埃。”

  说到这里,他抬眸直视着谢言岐的眼睛,神情尤为郑重,“谢言岐,如果你招惹了她,就要想清楚,辜负她的后果。”

  天子一怒,届时,不止是他谢言岐难以独善其身,恐怕整个镇国公府,都别想安逸。

  太子的话是警告,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交托?

  毕竟,谢言岐是初沅她自己的选择。

  太子身为她的长兄,再不满意,也只能由着她、选择成全。

  听出他话中的深意,谢言岐眼帘稍抬,眸中一闪而过的几许诧然。

  他没想到,太子竟是变相地对他松了口。

  沉默片刻,谢言岐对着太子的方向,拱手一揖,“明珠乃是掌中宝,终此一生,臣都不会将明珠弃置。”

  一字一句,尽是郑重承诺。

  太子心情复杂地看他一眼,轻甩广袖起身。

  忽然间,他不禁又想起,方才来时见到的场景。

  思及此,太子眉宇紧蹙,还是无法敛去心里的嫌弃,侧目看着谢言岐。末了,他终是不自在地轻咳一声,道:“既然你的心里已有决定,孤也不会有意阻挠。”

  “不过,你要莫要仗着初沅生性单纯,肆意妄为。”

  “今日的事情,孤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

  这回,好在是他撞见此事。

  倘若是圣人或者其他人,恐怕,还不知如何收场。

  说完,太子也不欲多留,径直拂袖离去。

  谢言岐仍旧停驻在原地,月辉淡淡,拉长他的影子。

  他默不作声地转动扳指,须臾,终是几不可见地提了下唇角。

  他回首,瞥向不远处的亭榭。

  ——他和初沅,方才站着的那个角落。

  晚风穿过灌丛,带动枝叶摇曳,簌簌作响。

  方才的旖|旎荡然无存,如今,只余萧瑟的静谧。

  谢言岐不禁小幅度地抬了下眉,笑意带着几不可见的恣肆。

  他当然不会,让她处于众矢之的。

  夜幕低垂,月上中天。

  可麟德殿却依旧是语笑喧阗、推杯换盏,一派繁荣不夜的景象。

  既是在庆贺七夕,也是在恭祝初沅的生辰。

  有几个小宫女甚至趁着无人注意,躲到人烟稀少的湖边,手执五彩线和七孔针,对月穿之以乞巧。

  筵席之上,酒过三巡。

  酒酣耳热之际,受邀赴宴的宾客,难免就忆起往昔,那位鸠占鹊巢的常宁公主。

  “说起来,宋颐的那个女儿,也是今日的生辰罢?”肃宁伯跽坐案前,轻晃着手中的酒樽,醉醺醺地发问道。“往年她生辰的时候,陛下都会为她举行盛大宴会。如今,真正的昭阳公主回宫,所有光鲜都归还。也不知道,这样的落差,她能不能受得了?”

  闻言,他旁边的兵部尚书不禁冷嗤:“伯爷还真是会怜香惜玉,一个罪臣的余孽,都能博得你的唏嘘。不晓得侯爷,究竟是何居心?”

  往小了说,是他行为不端,觊觎宋氏女。

  往大了说,就是他不忠于君,竟敢对宋家怀有怜惜。

  肃宁伯原是富甲一方的商贾,后来因为赈灾,才得到圣人青睐,有了今天这么个爵位。

  是以,他对官场的禁|忌,向来有些迟钝。

  眼下,经过兵部尚书这一提,他登时酒醒三分,回过神来。

  肃宁伯先是神情震骇地看向兵部尚书,旋即,又回避似的,扭头去看筵席的热闹,憨笑着打马虎眼,“秦尚书还真是会说笑,我哪敢啊?那个冒牌的常宁公主会有今日,完全是罪有应得,咱们陛下啊,明显还是要更加偏爱现在的昭阳。你瞧瞧,这样盛大的筵席,怕是和太子的生辰宴,不相上下了。”

  他说的,也的确是实话。

  圣人为了昭阳公主的生辰,可谓是煞费苦心。

  不止是盛宴款待宾客,据说,还有一份与众不同的礼物,要当众送给昭阳公主。

  与此同时,麟德殿东边的郁仪楼,宫人们也在有条不紊地准备着。

  圣人站在一旁,监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不禁抬手轻捋髭须,满意地朗声笑道:“待到戌时三刻,朕就要整个长安城的人,看到独属于初沅的这份惊喜。”

  说着,他看向旁边的桓颂,问道:“太子将初沅找回来了吗?”

  桓颂道:“现在公主倒是回来了,太子还不见人影。”

  圣人摆摆手,道:“无所谓。毕竟今夜,阿妧才是真正的主人公。你这就让人去把初沅叫到这边来吧。”

  桓颂颔首应是,随即便支使身旁的小宦官过去。

  不多时,那个小宦官就带着初沅,进到花攒锦簇的筵席。

  初沅拎着裙摆,走过台榭的那几步踏跺,然后,她在圣人身前的不远处驻足止步,对着他躬身行礼,唤道:“阿耶。”

  见状,圣人忙是笑着免去她的礼。

  他拉过初沅的手腕,带她登上郁仪楼的二层。

  “阿耶,我们到这里来,是做什么呀?”初沅凭栏而望,俯瞰着下边觥筹交错的筵席,没忍住问道。

  圣人拊掌大笑,“今天是朕的七公主过生,朕又怎么可能,将最重要的礼物落下呢?”

  闻言,初沅睫羽轻眨,眸中浮现几许迷茫。

  圣人也不耽搁,当即击掌三下。

  就在他的掌声落下之时,一束光亮呼啸着,震碎夜的沉寂,“咻”地一声冲上云霄,在夜空中绽开耀眼烟花,恍然似是一朵雍容牡丹。

  紧随其后的,是第二响、第三响……

  震颤耳膜的巨响之中,初沅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底下的宾客听见动静,纷纷抬起头,仰望星空的璀璨烟火。

  初沅也随之仰首,看向穹顶绽放的缤纷烟花——

  亮如白昼,灿若繁星,和地上的花灯相辉映,当真是此生难得一见的盛景。

  这场烟火始终不歇,震耳欲聋地呼应着心跳,宾客们皆是惊叹不已,唏嘘着今夜的繁盛,和昭阳公主的备受宠爱。

  圣人对这样的情形很是满意。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初沅。

  璀璨的光亮明昧不定,映着她清媚娴静的侧脸,仙姿玉色,浑不似真人。

  圣人不禁笑问:“这份礼物,你喜不喜欢?”

  众人的惊呼之中,夹带烟火腾起的尖锐哨音,将圣人的声音淹没其间。

  初沅也是反应一阵,方才回过神,听懂他的意思。

  她眼眸微弯,笑着颔首道:“多谢阿耶,女儿很喜欢。”

  见着女儿流露欣悦,圣人更是觉得心满意足。

  他道:“这只是阿耶想要送给你的,你也可以,再向阿耶讨要一份,你想要的礼物。不管是什么,阿耶都满足你。”

  话音甫落,初沅的眸中一闪而过的诧然。

  她想要的吗……

  初沅下意识地攥紧细指,看着身前言笑晏晏的圣人,犹豫半晌,终是樱唇翕动,于喧闹之中开口:“我、我想……”

  这时,又是一道烟火倏地攒起,震耳欲聋的响彻云霄。

  将她的话,尽数吞没其中。

  宫里的烟火璀璨耀目,映得深黑寰宇如同白昼,就连天际,都隐约泛着靛蓝。

  这样的盛景,整个长安城都能略窥一斑。

  虽说当朝有宵禁,但在各个坊间的管制,却并不严格。

  坊间的住户,仍旧可以随心所欲地来往。

  临近东市的永兴坊,住客们因着这响动,接二连三地出屋,看向明明灭灭的、大明宫的方向,皆是喜溢眉梢,新奇地议论着。

  “今天不就是一个七夕么,宫里怎的闹出这么大动静?”有人疑惑问道。

  见他不知情,旁人不禁笑他:“这你都不知道?今天可不止是七夕,还是昭阳公主的生辰呢!”

  “话说这位昭阳公主,也算是苦尽甘来了。被人鸠占鹊巢这么多年,终于回到宫中。也难怪,圣人对她如此偏宠,为了她的生辰,竟然这般大费周章。”

  “恐怕咱们这里的那位,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待遇吧?”说到这里,一些人就不免想到,同住永兴坊的宋初瓷,昔日的常宁公主。

  “呸,她不过就是个冒牌的,占着别人的身份锦衣玉食了这么多年,还想要有怎样的待遇?圣人没有要她的性命,就已经是对她最大的恩赐了!”

  “是啊,偷了别人的命数,就该好生忏悔,免得受到苍天报应。”

  ……

  聚讼纷纭,应和着远处的烟火哨音炸声,透过窗牖,模糊传至屋内。

  原本,宋初瓷正在对镜拆解发髻,听见他们的话,手上的动作不禁慢慢僵滞。

  她身后的婢女闻言,登时怒从中来,想要出去和他们理论。

  当年的错换之事,和姑娘又有何关?

  那个时候的姑娘,尚且是襁褓中的婴孩,又如何能掌控一切?

  说到底,她们姑娘也是无辜的。

  不需要,也不应该,像他们说的那样罪大恶极、甚至需要用余生来忏悔。

  然而,就在这时,宋初瓷伸手拉住她,摇了摇头,“清荷,没必要的。”

  “我们还要继续住在这里,不能和邻里闹得太僵。”

  话虽如此,但清荷还是觉得,有些咽不下这口气。

  难道,她们就要这样,一辈子都遭人非议吗?

  看出她的想法,宋初瓷将手里的桃木梳交由给她,慢声道:“再等等,也许,很快就能柳暗花明了。”

  既然她的身上淌着宋家的血,那她就不可能对宋家的那场叛乱,漠不关心。

  先前,她利用滕子逸对她的情意,接近他、顺着他,意图借他之手,调查十八年前的事情。

  可惜承恩侯府的势力,远不能接近皇权。

  更何况之后,承恩侯府还因为一桩命案,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

  是以,承恩侯府这边,根本就行不通。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有人自称宋家旧部,在暗中给她送信,告诉她,宋家的叛乱确有冤情,他已经找到办法,帮着宋家洗脱冤情。

  宋初瓷不知那人是谁,但却莫名地信任他。

  思及此,她扭头,看向隐约透着火光的窗牖,怔怔出神。

  她相信,她想要找寻的真相,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就在这时,外头的纷纷议论,骤然变成惊慌失措的高呼——

  “走水了,走水了!”

  “快来救火啊!”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大家,我真的没想食言的

  或许有些难以相信,但我真的因为一句话,卡到昨晚凌晨三点,醒来之后,又卡了一个上午,本来下午想多写一点的,结果突然临时通知做核酸

  我昨晚甚至做梦梦到,皇帝无了,女鹅守孝三年,然后又是个什么皇太后无了,又继续守孝,然后一直不能完结

  但我肯定不会这样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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