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循循渐进？
工厂的宿舍环境很糟，漆黑潮湿的水泥地板，昏暗狭小的楼梯间，即使已经适应了半天，徐京依然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霉味。
他顺着楼梯往上走的时候，听到上面传来嘈杂的聊天声，便知道厂里已经下晚班了。
果然，经过二楼女生宿舍的时候，她们正站在外面等宿管开门，看到徐京后，她们的眼睛顿时稍微泛了点光。
在制衣厂这种沉闷的工作环境中，能稍微唤起点活力的，大概也就只有爱情了吧……
徐京虽然体质弱了点，但在整个厂里的男同胞中还算是颜值比较高的……
在“徐京”的记忆中，明里暗里向他示过好的女孩，少说也有五六个。
“徐京，你今天怎么旷工了？”
一道娇柔的声音打断了徐京对记忆的搜寻。
他转头一看，便看到一个身材苗条，穿着时尚，染着酒红色头发的女孩正睁大眼睛看着他。
“嗯……今天有点私事，怎么啦？”
徐京边回应，边迅速回忆，想起了这个叫陈静的女孩。
说起来两人还是老乡。
不得不说，他们苍乡还真是人杰地灵，先是出了自己这么一个才貌双全的靓仔，然后又出了陈静这么一朵艳冠群芳厂花。
“今天刘主管脸色铁青地找了你半天，听说连老板也知道你旷工了……”陈静有些担心地对徐京说道，“你明天去上班小心点，最好主动去解释一下。”
“嗯……知道了，谢谢！”
徐京随便应付了一句，便继续往楼上的男生宿舍走去。
见徐京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陈静的眼神不由暗淡了几分。
厂里很多女孩子都私下谈论说徐京是不是取向不正常，不然这么多女孩示好怎么没点反应……
其实徐京不是没有反应，而是没钱来反应……
他爸前些年在矿里出事瘸了腿，基本上失去了劳动能力，加上还有个正在读初中的妹妹，靠老妈种田种菜，怎么可能撑起一个家？
这也是徐京高中毕业后，就没继续读的原因。
在制衣厂做烫衣工，每个月只有六百工资，不过包吃包住，徐京只需要留一两百作为生活费，剩下的全寄回家。
一两百的生活费，谈恋爱？
不存在的。
……
男生宿舍通常不锁门，没人会对里面的臭袜子感兴趣，这也是徐京这两天能自由出入的原因。
走进宿舍，里面都是光着膀子准备洗澡睡觉的大老爷们，看到徐京进来，立即有两人和他打了声招呼。
他们俩和徐京一样，都是干烫工的，所以宿舍也分在了一块，他们年龄都比徐京大，平时还挺照顾他这个晚辈的。
体型和徐京差不多的叫肖俊才，睡在他上铺，另一个叫刘浩，因为体型比较硕大，一个人占了一张双层床。
倒不是他性格霸道，主要大家都怕床榻……
肖俊才刚洗完澡，一边吹头发一边问徐京：“出去干嘛啦？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有点头痛，去医院看了下。”徐京随便瞎掰了一个理由。
“啊？严不严重？”躺在床上看小人书的刘浩连忙抬起了头，下面的床板顿时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
“不严重，没啥问题。”徐京连忙解释道，“浩哥别激动，不然床板该塌了……”
“……?”
“哈哈……你这是赤裸裸地嫌我们浩哥胖咯？”
“没事，我还嫌他瘦不拉几呢！”
“啧啧，看你们两基情满满，不如去搞个胖瘦组合，说不定能火。”
“……”
看着两人开始了睡前扯皮，徐京也不由嘴角上扬。
说实话，真要离开工厂的话，最舍不得的应该就是这些好哥们了吧……
徐京没有参与他们的话题，而是找了纸笔，清理出了一块桌面，准备绘制分镜头脚本。
分镜头脚本有点像是连环画，简单地把画面的内容和构图绘制出来，更加直观地给摄影师或者后期制作提供画面参考，通常是在文字剧本敲定后才会让分镜师绘制的。
但徐京这次做的是短片，时间比较短，加上脑海中已经有画面了，所以就直接跳过了文字剧本。
《水滴》！
在第一张稿纸上画好四个构图框后，徐京写下了短片的名字。
之所以选择这部短片，原因很简单。
没钱……
短片除了作为敲门砖忽悠投资之外，经济效益通常为零，所以成本最好也为零，演员、剧组、摄像机这些烧钱的东西想都别想。
因此徐京选择了这部纯三维的科幻短片。
只要几台电脑，配合他U盘里的后期软件，完全能够独自一人完成。
事实上《水滴》这部同人科幻短片，也确实是一位还在M国念书的大学生独立制作而成的。
短片截取了刘慈欣的科幻小说《三体：黑暗森林》中，三体文明派出的水滴探测器抵达太阳系时，和地球太空国际接触的桥段。
画面从一组点阵开始，随后是管子、褶皱、螺丝钉、炮弹舱盖、电磁炮、太空战舰、地球太空舰队……
原来这个一拉到底的长镜头，是水滴无暇的表面反射出来的。
随后，自大狂妄的地球太空国际舰队被三体文明的一颗水滴所覆灭……
这部由学生做出来的短片在网上发布后，迅速引起了热议。
《三体》的作者刘慈欣看完后说道：“可以负责任的说，这就是我心目中的三体电影，如果能拍出这种意境，真的是死也瞑目了。”
当时的《三体》电影其实已经拍摄完成，进入了后期制作阶段，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影片一直没上映。
按照制片方的说法，是要更换后期制作团队，徐京听到这个消息后，还很八卦地想着，会不会他们被《水滴》这部学生短片给吓到了……
毕竟，这么耗时耗力还耗钱的官方项目，要是出来的效果还不如人家一个学生做的……
那可真就打脸了啊！
《水滴》片长14分钟，全片没有人物，没有花里胡哨的特效，完全是赢在了表现手法，或者说创意。
当创意这块无耻地搞定后，剩下的无非就是建模、贴图、配音了。
这些对徐京来说，难度并不算大。
不过，这片子虽然做起来简单，也容易出效果，但如果没看过三体的人估计会看不懂，只能看看画面感，凑凑热闹。
好在五毛特效横行的年代，最能忽悠人的，不就是画面感么？
“徐京，还不睡觉在干嘛呢？”
就在徐京刚画好四个镜头的时候，刚洗完澡回来的刘浩探过头，瞄了眼桌面。
“画画？你也迷上小人书了？”
“嗯……随便画着玩。”
徐京没有否认，很多事情越解释越复杂，还不如顺着他们的想法。
看到徐京稿纸上的鬼画符，刘浩不禁摇了摇头，转身走到床边，在枕头下拿出一本《哆啦B梦》丢到徐京面前。
“诺，借你学习学习。”
“？？”
见徐京还一脸懵逼，刘浩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年轻人有梦想，有爱好是好事，但学习要讲究那个循……循……什么来着？”
“循循渐进？”
“没错！就是这意思！不是浩哥打击你，你看你花的都是些什么狗……人家漫画家都是从临摹学习开始的，哪有一开始就自己搞创作的？”
“……”
徐京低头看了看自己画的分镜。
好像……
除了自己，确实没人能看懂……
但是这重要么？
他自己能看懂，知道要做什么镜头，做了什么镜头，还有什么镜头没做就好了，其他人看不看得懂有什么关系……
“知道了……谢谢浩哥。”
徐京表示完感谢后，便打开了《哆啦B梦》摆在旁边做做样子，继续埋头苦画自己的。
刘浩顿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们睡啦，你也早点睡，记得光灯……”
“嗯……”
翌日。
“徐京，起床上班啦！”
“我……让我再睡会。”
“？？”
“你又要旷工？”
“我……晚点会过去辞工。”
“辞工？！！”
刘浩连忙把徐京从被窝里拉起来，表情凝重地摸了摸他额头：“你发烧了？”
“没发烧……你让我再睡会，晚点再和你们解释。”因为昨晚画到天亮，徐京面容有点憔悴。
“不行，你……”
刘浩话还没说完，重新躺下的徐京就传来了轻微的鼾声……
“……”
“徐京，刘浩，再不走迟到了！”肖俊才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刘浩无奈地叹了口气，准备出门，刚好看到桌面上的一叠稿纸，上面画得乱七八糟，每张画旁边还有密密麻麻的文字注释。
他随手翻了翻，没有一张看起来像《哆啦B梦》……
刘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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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顺着楼梯往上走的时候，听到上面传来嘈杂的聊天声，便知道厂里已经下晚班了。
果然，经过二楼女生宿舍的时候，她们正站在外面等宿管开门，看到徐京后，她们的眼睛顿时稍微泛了点光。
在制衣厂这种沉闷的工作环境中，能稍微唤起点活力的，大概也就只有爱情了吧……
徐京虽然体质弱了点，但在整个厂里的男同胞中还算是颜值比较高的……
在“徐京”的记忆中，明里暗里向他示过好的女孩，少说也有五六个。
“徐京，你今天怎么旷工了？”
一道娇柔的声音打断了徐京对记忆的搜寻。
他转头一看，便看到一个身材苗条，穿着时尚，染着酒红色头发的女孩正睁大眼睛看着他。
“嗯……今天有点私事，怎么啦？”
徐京边回应，边迅速回忆，想起了这个叫陈静的女孩。
说起来两人还是老乡。
不得不说，他们苍乡还真是人杰地灵，先是出了自己这么一个才貌双全的靓仔，然后又出了陈静这么一朵艳冠群芳厂花。
“今天刘主管脸色铁青地找了你半天，听说连老板也知道你旷工了……”陈静有些担心地对徐京说道，“你明天去上班小心点，最好主动去解释一下。”
“嗯……知道了，谢谢！”
徐京随便应付了一句，便继续往楼上的男生宿舍走去。
见徐京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陈静的眼神不由暗淡了几分。
厂里很多女孩子都私下谈论说徐京是不是取向不正常，不然这么多女孩示好怎么没点反应……
其实徐京不是没有反应，而是没钱来反应……
他爸前些年在矿里出事瘸了腿，基本上失去了劳动能力，加上还有个正在读初中的妹妹，靠老妈种田种菜，怎么可能撑起一个家？
这也是徐京高中毕业后，就没继续读的原因。
在制衣厂做烫衣工，每个月只有六百工资，不过包吃包住，徐京只需要留一两百作为生活费，剩下的全寄回家。
一两百的生活费，谈恋爱？
不存在的。
……
男生宿舍通常不锁门，没人会对里面的臭袜子感兴趣，这也是徐京这两天能自由出入的原因。
走进宿舍，里面都是光着膀子准备洗澡睡觉的大老爷们，看到徐京进来，立即有两人和他打了声招呼。
他们俩和徐京一样，都是干烫工的，所以宿舍也分在了一块，他们年龄都比徐京大，平时还挺照顾他这个晚辈的。
体型和徐京差不多的叫肖俊才，睡在他上铺，另一个叫刘浩，因为体型比较硕大，一个人占了一张双层床。
倒不是他性格霸道，主要大家都怕床榻……
肖俊才刚洗完澡，一边吹头发一边问徐京：“出去干嘛啦？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有点头痛，去医院看了下。”徐京随便瞎掰了一个理由。
“啊？严不严重？”躺在床上看小人书的刘浩连忙抬起了头，下面的床板顿时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
“不严重，没啥问题。”徐京连忙解释道，“浩哥别激动，不然床板该塌了……”
“……?”
“哈哈……你这是赤裸裸地嫌我们浩哥胖咯？”
“没事，我还嫌他瘦不拉几呢！”
“啧啧，看你们两基情满满，不如去搞个胖瘦组合，说不定能火。”
“……”
看着两人开始了睡前扯皮，徐京也不由嘴角上扬。
说实话，真要离开工厂的话，最舍不得的应该就是这些好哥们了吧……
徐京没有参与他们的话题，而是找了纸笔，清理出了一块桌面，准备绘制分镜头脚本。
分镜头脚本有点像是连环画，简单地把画面的内容和构图绘制出来，更加直观地给摄影师或者后期制作提供画面参考，通常是在文字剧本敲定后才会让分镜师绘制的。
但徐京这次做的是短片，时间比较短，加上脑海中已经有画面了，所以就直接跳过了文字剧本。
《水滴》！
在第一张稿纸上画好四个构图框后，徐京写下了短片的名字。
之所以选择这部短片，原因很简单。
没钱……
短片除了作为敲门砖忽悠投资之外，经济效益通常为零，所以成本最好也为零，演员、剧组、摄像机这些烧钱的东西想都别想。
因此徐京选择了这部纯三维的科幻短片。
只要几台电脑，配合他U盘里的后期软件，完全能够独自一人完成。
事实上《水滴》这部同人科幻短片，也确实是一位还在M国念书的大学生独立制作而成的。
短片截取了刘慈欣的科幻小说《三体：黑暗森林》中，三体文明派出的水滴探测器抵达太阳系时，和地球太空国际接触的桥段。
画面从一组点阵开始，随后是管子、褶皱、螺丝钉、炮弹舱盖、电磁炮、太空战舰、地球太空舰队……
原来这个一拉到底的长镜头，是水滴无暇的表面反射出来的。
随后，自大狂妄的地球太空国际舰队被三体文明的一颗水滴所覆灭……
这部由学生做出来的短片在网上发布后，迅速引起了热议。
《三体》的作者刘慈欣看完后说道：“可以负责任的说，这就是我心目中的三体电影，如果能拍出这种意境，真的是死也瞑目了。”
当时的《三体》电影其实已经拍摄完成，进入了后期制作阶段，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影片一直没上映。
按照制片方的说法，是要更换后期制作团队，徐京听到这个消息后，还很八卦地想着，会不会他们被《水滴》这部学生短片给吓到了……
毕竟，这么耗时耗力还耗钱的官方项目，要是出来的效果还不如人家一个学生做的……
那可真就打脸了啊！
《水滴》片长14分钟，全片没有人物，没有花里胡哨的特效，完全是赢在了表现手法，或者说创意。
当创意这块无耻地搞定后，剩下的无非就是建模、贴图、配音了。
这些对徐京来说，难度并不算大。
不过，这片子虽然做起来简单，也容易出效果，但如果没看过三体的人估计会看不懂，只能看看画面感，凑凑热闹。
好在五毛特效横行的年代，最能忽悠人的，不就是画面感么？
“徐京，还不睡觉在干嘛呢？”
就在徐京刚画好四个镜头的时候，刚洗完澡回来的刘浩探过头，瞄了眼桌面。
“画画？你也迷上小人书了？”
“嗯……随便画着玩。”
徐京没有否认，很多事情越解释越复杂，还不如顺着他们的想法。
看到徐京稿纸上的鬼画符，刘浩不禁摇了摇头，转身走到床边，在枕头下拿出一本《哆啦B梦》丢到徐京面前。
“诺，借你学习学习。”
“？？”
见徐京还一脸懵逼，刘浩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年轻人有梦想，有爱好是好事，但学习要讲究那个循……循……什么来着？”
“循循渐进？”
“没错！就是这意思！不是浩哥打击你，你看你花的都是些什么狗……人家漫画家都是从临摹学习开始的，哪有一开始就自己搞创作的？”
“……”
徐京低头看了看自己画的分镜。
好像……
除了自己，确实没人能看懂……
但是这重要么？
他自己能看懂，知道要做什么镜头，做了什么镜头，还有什么镜头没做就好了，其他人看不看得懂有什么关系……
“知道了……谢谢浩哥。”
徐京表示完感谢后，便打开了《哆啦B梦》摆在旁边做做样子，继续埋头苦画自己的。
刘浩顿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们睡啦，你也早点睡，记得光灯……”
“嗯……”
翌日。
“徐京，起床上班啦！”
“我……让我再睡会。”
“？？”
“你又要旷工？”
“我……晚点会过去辞工。”
“辞工？！！”
刘浩连忙把徐京从被窝里拉起来，表情凝重地摸了摸他额头：“你发烧了？”
“没发烧……你让我再睡会，晚点再和你们解释。”因为昨晚画到天亮，徐京面容有点憔悴。
“不行，你……”
刘浩话还没说完，重新躺下的徐京就传来了轻微的鼾声……
“……”
“徐京，刘浩，再不走迟到了！”肖俊才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刘浩无奈地叹了口气，准备出门，刚好看到桌面上的一叠稿纸，上面画得乱七八糟，每张画旁边还有密密麻麻的文字注释。
他随手翻了翻，没有一张看起来像《哆啦B梦》……
刘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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