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_夏日过客by小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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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28章

  城北的老原巷子纵横交错,路面斑驳。华灯初上,正是烟火鼎盛的时候,辣椒油混着鲜肉的火锅底料味熏染了整条街,隔老远就能闻到。

  这里聚集了一批地道的火锅店,是本地人常来的地方。

  巷角一处三三两两摆了几张桌子,靠墙边那桌坐着四个年轻人,和往日的欢声笑语不一样,今天他们显得格外沉默。

  因为这可能是场散伙饭,只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

  一个月前,Crush收到了乐天卫视的综艺选秀邀请,合同上说选出来的冠军会直接和漾心娱乐签约。

  漾心娱乐,国内最炙手可热的经纪公司之一,旗下艺人众多,涉及领域广泛,在接连捧红不少歌手演员后,近两年开始把业务扩展到更小众更精细的领域——说唱,男团女团,以及乐队。

  据说Crush原本是不在邀请名单上的,但有一支准备参赛的乐队上周聚众吸毒上了热搜,主办方不得不临时更换乐队。

  选秀两个月后就开始,时长四个月,如果确定参赛,乐队前期肯定要准备,参赛期间还要大量排练。算一算,半年就没了。

  乐队成员早就有了别的计划安排,比如艾思怡签了律所实习,姜信冬有要参加的数学竞赛。

  锅里的辣椒油滋滋冒着热气,半天没有人下筷子,还是庄高阳先开了口:“我觉得这事不亏,拿冠军签约,拿不了也没任何损失……”

  “我没有签经济公司的打算。”姜信冬声音冷清地打断他的话。

  庄高阳不屑地撇嘴:“你以为冠军这么好拿?说不定人家早就内定好了……”

  “内定?”姜信冬眼神锐利,似乎在镇定地权衡利弊:“那去参加选秀的意义是什么?”

  庄高阳气得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旁边的易凡抢了话:“要他妈什么意义!就想让更多人听到我们的音乐,有问题?”

  姜信冬不想和激动上头的人争论,扫他一眼,说:“没问题。”

  最近大家都为乐队聚散的事积累了太多负面情绪,彼此心里攒着一股劲,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爆发。

  而今天收到的选秀邀请,就像一把尖利的小刀,在详装平静的堤坝划破了一个口子,于是那些积压已久的怨气仿佛张牙舞爪的洪水般一涌而出。

  易凡猛地往胃里灌了许多冰凉的啤酒,抬手抹干净嘴上残留的酒水,余光憋了一眼姜信冬说:“既然没问题还废话什么?报名参赛。”

  “我……”姜信冬犹豫片刻说,“没时间。”

  易凡气血一点点往上窜,冲到太阳穴烧去了大半理智,眼里只剩下愤怒和不甘。他直勾勾地盯着姜信冬,一字一顿地说:“你,真,自,私!”

  九月的风不算凉,姜信冬却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他向来不是一个随心所欲的人,相对于一身轻松的易凡,他有很多顾虑。病床上的父亲,普通的家境,时时刻刻在提醒他,需要一份快速且稳定的收入,而缥缈不可琢磨的娱乐圈从来不在他的人生计划之中。

  “哎,过分了啊,”庄高阳站起来拿过易凡的酒瓶,转过头冲姜信冬打哈哈,“他醉了。”

  易凡一把推开庄高阳,瞪眼反问道:“我说错了么?”

  “那也不怪他……”庄高阳叹了口气,“当初组乐队的时候咱也没说过要把音乐当成主业。”

  当初组乐队的时候,是因为志同道合,是因为纯粹的热爱。

  谁也没料到几年后乐队越唱越好,好到可能会发展为一生的事业。

  姜信冬心烦意乱地捏了捏眉心,试图解释:“我年底要参加建模比赛,现在说退出就退出,同组的另外两个人怎么办?”

  易凡眼睛红了一圈,拍桌子站起来质问他:“他们是你的兄弟,我们就不是?!你走了我们怎么办?主唱没了乐队还搞个屁?”

  这番动静不小,引来周围人的注目,身旁开始有人在絮絮低语。

  姜信冬抬起头,与易凡怔怔对视,半响后深吸口气,用极低的嗓音说:“对不起。”

  易凡把手上的啤酒瓶罐捏成了挤成一团破铜烂铁扔在地上,骂了一句:“操!”

  旁边桌的女生吓得赶紧搬椅子换到另一边。

  易凡皱眉思索,然后微微扬起下巴问艾思怡:“你呢?要参加吗?”

  “我……”艾思怡顿了顿,垂下眸子低声回道,“签了律所……”

  “行,行,”易凡用舌头顶了一下腮帮,冷笑道,“散了吧,什么乐队?什么理想?都他妈是狗屁!”

  说完他用力踹了一脚地上的啤酒罐,转身扬长而去。

  姜信冬坐了半天才缓过劲来,易凡那句你真自私始终盘旋在脑海中,如芒在背。

  这顿火锅吃得太不是滋味,连平时话多的庄高阳都失了兴致,埋头喝酒。

  摆了一桌的菜,却没有人吃得下去,倒是最后三人都喝了不少。

  艾思怡不胜酒力,没多久说话就开始颠三倒四。

  姜信冬想结账走了,却被艾思怡拉住袖口,她幽幽地看着他,冷不丁冒出一句:“你知道我进乐队是为了你吧?”

  姜信冬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又把头弯下去问:“什么?”

  庄高阳见状,知情识趣地站起身,说要去趟厕所。

  艾思怡打了个酒嗝,继续说:“那时候你说乐队缺个鼓手,我就偷偷去学了。”

  “其实我不喜欢打鼓,练了三年多还是不怎么喜欢,就像你还是不喜欢我一样。”

  “所以我放弃了,我要去做我想做的事了。”

  姜信冬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时间仿佛静止住了,显得周围酒杯划拳欢笑的人群异常吵闹。

  这个晚上要消化的东西太多了,他只觉得头疼。

  “惊讶么?”艾思怡轻轻笑着叹了口气,“我一直喜欢你啊。”

  说罢,她紧紧望着眼前面露震惊的人,这些年压抑在体内的喜欢也好失落也罢,这一刹那全想都宣泄出来,凝聚在眼里。

  暗恋太累,今天她想要姜信冬一句准话。

  突然被告白的人愕然坐在原处,他确实隐约感受到过艾思怡对他不同寻常的感情,可他也不敢自大狂妄地断定。

  他以为有多年的友谊作衬情爱不值一提,他以为平日里已经很注意把握交往的分寸,却从来没有想过,艾思怡连进乐队这件事都是为了他。

  三年不是三天,他不可能毫不为动。

  但扪心自问,他会期待和艾思怡有未来么?

  从未有过。

  夜晚的风呼呼吹过,姜信冬张了张嘴,犹豫了几秒钟后,坦诚又认真地说:“你早就该去过你想要的人生,不该因为我去做任何事。”

  艾思怡眼里的光消失了。

  “我就知道我不会是例外,”她自嘲地笑了起来,手在空气中随意撇了一下,声音却有些哽咽,“我没事,真的没事……”

  说完她捂着嘴打了个酒嗝,整个人趴在桌子上,肩膀微微颤抖,分不清是在笑还是在哭。

  周围是一桌桌热火朝天吃着火锅闲聊吹牛的顾客,没有人注意到她。

  姜信冬头一回见艾思怡这样,有些手足无措。他伸手想去扶一把,却被打开了,艾思怡带着哭腔叫他走。

  姜信冬收回手,好像这个时候做什么都不合适。

  烦躁。

  好在庄高阳回来了,他看看趴在桌上的人,再看看一旁呆愣的姜信冬,挑眉小声问:“结束了?”

  姜信冬也不懂他说的结束具体是指哪方面,反正脑子是一片混乱,于是含糊地点了点头,指着艾思怡说:“你送她回学校吧。”

  “那你呢?”庄高阳问,“不回了?”

  “不回。”姜信冬站起来,酒意上头,这才觉得身子有些晃。他一只手撑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站了半分钟后去找店员结了账。

  庄高阳好像在背后说了些什么,他没听清,也不想听。

  易凡说他自私,艾思怡叫他走,一夜之间,他被两个最好的朋友厌弃。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可能全部都做错了。

  学校不想回,家也不想去,或许逃避会让他好受些。

  冷风扬起地上的沙尘,他把帽衫的帽子拉起来罩在头上,转身走进了一条黑漆漆的小巷中。

  贺听出院回了家,脚也恢复得七七八八,落下了十来天的课程,不过他不在乎。

  他住院这些天,许铭那货也没闲着。暴脾气还是没忍住,在操场上遇到在台球室闹事人之一,冲上去就是打,两人都被学校记了大过,现在人被扣在家里反思。

  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这周末没人陪贺听去酒吧了。

  晚上,他百无聊赖地出去遛狗,回家时蓦地发现过道上多了个熟悉的人影。

  那人坐在他家门口,大半张脸隐在帽衫里,两条长腿盘着,目光低落。头顶苍白的灯照在他深邃的侧脸上,透出几分寂寥。

  二七见到熟人,激动得挣脱了链子,直直往那人身上扑了上去。

  贺听恍惚了一阵,晃了晃头,怀疑自己在梦里。

  地上的人身上有浓烈的酒味,抬起头看贺听,干涩地笑了一下,说:“巧啊。”

  上次医院匆匆一别后,贺听已经有差不多半个月没见过姜信冬,周末补习这件事好像也随着那条不需要补习的短信石沉大海,再也没了后续。

  他知道A大开学了,姜信冬肯定有许多要忙的事,以为很多人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在记忆中渐渐淡去,从此再无牵连。

  可是在猝不及防对视的那个刹那,心还是没有由来地狠狠跳了一下。

  过道里异常安静,心跳的声音过分清晰,他颇有种不真实感,盯着姜信冬愣了会儿才开口噎人:“巧个屁,这是我家门口。”

  姜信冬“哦”了一声,扶着墙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我想见……二七。”

  说完他弯下腰撸了撸二七的狗头,轻声问:“最近有想过我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贺听觉得姜信冬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往这边憋了一眼,并且涣散的目光在落到他身上时开始变得清亮。

  这恍惚一眼看得他心猿意马。

  他迅速避开姜信冬的视线,问:“你大半夜跑来这就是为了撸狗?”

  姜信冬敷衍地应了一声:“嗯。”

  “……”贺听从兜里掏出钥匙推开门,“想它就领回家去玩几天呗,正好我想休息……”

  “贺听,”姜信冬打断他的话,上前挪了几步,端正地站在他面前,“等等。”

  贺听扬头:“嗯?”

  姜信冬手肘撑着墙,身体往前倾,在几乎快要贴近贺听脸的位置停下,嗓音磁性略带沙哑:“我有个问题。”

  灼热的气息打到贺听的耳旁,很快蔓延至五脏六腑,他从姜信冬的眼里望见某种浓烈的情绪,一时间竟忘了该怎么说话。

  姜信冬也凝视着他,大脑似乎当机,想了很久才说:“你……还要补课吗?”

  贺听怔住:“啊?”

  “为什么不想补课了?”

  “不为什么。”

  姜信冬颇不满意地皱起眉头,目光沉沉地扫过贺听的眼鼻口齿,仿佛要把他看穿:“说实话。”

  贺听心里忽然就起了脾气,他觉得这个人明明再清楚不过,却还要问这种难堪的问题。

  什么是实话?承认我喜欢你,然后再一次接受你的冷言冷语?

  你不懂牵肠挂肚思念一个人的滋味,不懂被冷漠推开后心中的惶恐失落。

  所以你无牵无挂,所以你优雅自在,心情不好就来,看完笑话就走。

  而我每一次,在分别后总要费劲力气才能想念你少一点点。

  是我一厢情愿,是我自作多情,我认输,我放弃。

  “为什么?”贺听垂下眼帘,干涩地勾起嘴角:“你不知道么?”

  姜信冬没吭声,仍旧灼灼地盯着他,像要在他脸上看出个洞。

  贺听猛地擒住姜信冬的衣领往自己这边带了一把,脸凑上去问:“想知道?”

  几乎是鼻尖顶着鼻尖的距离,喷出来的热气瞬间缭绕脸颊,烧得浑身燥动,姜信冬眼皮猛跳,身体本能地往后缩了一下。

  贺听察觉到姜信冬的不自在,几不可察地皱起眉,随即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因为我想和你接吻,想抱你,想睡你!”

  姜信冬似乎被他的话震在原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贺听深吸一口气,又接着说:“我就是这样龌龊的、对你怀着不干净心思的同性恋!这个理由够了么?”

  说完他把紧紧掐着姜信冬衣领的手收了回来,发现竟然抖得厉害。他把二七拉进屋里,准备关门,瞟了一眼面前呆滞的人,沉声道:“你别再一时兴起来找我了。”

  轻松,解脱,还有点难受。

  管他妈的。

  反正结束了。

  说着,他反手要关门。

  手却被握住。

  那手的骨节分明,瘦削有力,指尖碰到他的手背,带着奇异的温暖触觉。

  下一秒,他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往后推。

  银白色的月光透过窗户,稀稀疏疏洒在地板上,或轻或浅。

  在光线不及的昏暗角落里,姜信冬将他抵在墙上,一只手掐着他的下巴,野蛮地俯身吻了下来。

  鱼。烟烟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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