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_夏日过客by小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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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52章

  棺材口一盖,逝者长眠,从此阴阳人两隔。

  贺辰星下葬那天李曼住进了医院,医生说她伤心过度,需要好生调养。贺听去看了她一次,之后便把自己关在家中,好几天都不出门。

  他生了一场感冒。

  好像每次失去重要的东西,身体里的防御细胞都会被激活,前仆后继地和病毒做斗争。

  感冒是身体本能,细胞想替他把体内症结快速新陈代谢掉,可是这次贺听在精神上不抱有期望了,连带着意志全无。

  不吃药不见人,饭也吃得马马虎虎,因为食之无味,后来感冒发展成了高烧。

  他在迷迷糊糊中想起贺辰星,只觉得如果他们能早点在另一个世界见面也好。

  反正自此以后,他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可以微乎其微。

  贺文滨处理完贺辰星后事就再没见过贺听,电话打不通,助理前往敲门无人应声。

  联想到在葬礼上贺听死灰一样的眼神,他心里总隐隐有些不安,当晚带人撬开门,发现在床上烧得不省人事的贺听,立刻送到医院去。

  医生说贺听只是身体虚弱,并无大碍,他才勉强松了一口气。

  李曼跟贺听住同一家医院。她还处于极度悲伤中,整日愁苦着脸,眼窝干瘪而深陷。她见到贺文滨鲜少说话,却每天都会去探望贺听。

  贺辰星的离世对他两来说都是致命一击,在某些时刻他们能互相理解并且惺惺相惜。

  说探望其实也就是坐十来分钟,每次李曼一提起贺辰星就悲痛欲绝,话说不到几句便哽咽不止。

  偶尔哭累了她也会说起别的事,虽然含糊不清,但贺听能听懂,她在对几年前的事说抱歉。

  其实贺听早就了然,只要有贺文滨在,有没有她都一样。

  他不恨李曼,恨一个人劳心劳力,而他懒得费力。

  他只是不愿再听那些过去——伤疤频频被接起,一次次认识到他跟姜信冬再无可能,一次次反复心酸作痛。

  在纽约的时候他曾抱过一丝侥幸,他虽然把姜信冬弄丢了,但是说不定还能找回来。可是现在他知道了,这次是姜信冬自己不愿意回来了。

  回忆再纯粹美好,现实也只剩一片狼藉,再喜欢也不能强人所难,所以他选择自我解脱——早日离开这里,离开这座城市,离开任何可能收到姜信冬消息的地方。

  从此触目所及处,再也不会有这个人。

  贺听出院那天,李曼送他到医院门口,叹气说:“我总觉得下次再见你要好一段时间了。”

  贺听把行李搬到后备车厢,轻轻点头,算是默认了。

  李曼突然想起什么事:“你走之前回趟家吧,星星给你留了东西。”

  贺听蓦然抬头,黯淡无光的眼神难得亮了一瞬:“什么东西?”

  “在他的房间,床头柜有张纸条,”李曼回想起贺辰星颤颤巍巍握笔的模样,笑得无奈,没说几句眼中又噙满泪水,“那几天他都病成那样了,非要给你写。”

  贺听上车后,让司机调转方向,径直往贺文滨的别墅开去。

  管家替他开了门,他直奔贺辰星的房间。

  房间被阿姨收拾得很干净,床头柜上确实放着一张纸条,旁边还有一个乐高汽车模型,型号是布加迪42083。当年贺辰星花了将近一个月才把它完整拼出来,摆在屋里最显眼的位置,爱不释手。

  这是贺辰星最宝贝的玩具。

  纸条上的钢笔字因为写的人体力不支有些歪斜,一笔一划却写得极其认真:

  哥,我觉得我可能要先走了,对不起,说好要跟你一起去的地方,我大概都去不成了。你不要生气,因为我真的已经尽力了。最后我还有一个愿望,希望你能替我做到:你把抑郁症治好,喜欢什么就去争取,你值得所有最好的东西。布加迪送给你,以后见它如见我。——不论到哪里都会想念你的弟弟

  贺听举着手里的纸条仔仔细细读了三遍。

  几周前他告诉贺辰星,要把最宝贝的东西送给最喜欢的人,没想礼物最后兜兜转转送到了他手里。

  或许贺辰星本是想送给倪梦的,只是到了生命的最后,发觉自己最放不下心的人其实是贺听。

  正是一年中最冷的几天,窗外光秃秃的梧桐树干上积了雪,风一吹就哗哗落下。

  来年春天这些树还会长出茂盛的枝芽,可是贺辰星再也长不出新的头发了。

  午后玻璃窗户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贺听捂住眼睛,不知不觉抹了满手的泪水。

  第二天中午,他买了一束鲜花和一串精巧的手链,开车到医院送给倪梦。

  或许是大人们出于想保护孩子的心理,倪梦并不知晓贺辰星的真实情况。

  不过她已经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收到花立刻打听贺辰星的下落。

  贺听不知道该不该把残酷的现实撕开给孩子看,只是垂下目光说:“这些是他一直想送给你的礼物。”

  “那他为什么不自己来送给我?”倪梦追问。

  贺听沉默了很久,在倪梦逐渐惊慌失措的眼神里说:“因为他现在送不了。”

  其实以后也都送不了。

  空气里静默了片刻,倪梦还想问什么,贺听却率先一步告辞,转身消失在医院的走廊里。

  他发现自己狠不下心,面对贺辰星喜欢的人,说不出残酷现实。

  从医院出来后,他去了一趟墓地。

  石阶两旁掉了一些腐叶,地面上积的雪化了一半,脚踩上去还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一座座墓碑安详地排列着,这里葬着他的母亲。四周静谧,他在墓碑旁站了两个小时,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大多是报喜不报忧。

  走之前天已经黑了,他细致地擦干净墓碑上的照片,声音沙哑:“妈,我走了,希望我还能回来看你。”

  出了墓地,当晚他就订好了回纽约的机票。

  贺文滨知晓他要走的消息,心中怅然若失。他前半生春风得意,没想到却落得个中年丧子的下场。

  儿子倒是还有一个,只是巴不不得离他越远越好,说走就走没有归期。

  但倘若要溯本回原,当年贺听是被他强迫赶走的,说到底也是自己种下的孽。

  他只好托李曼打电话劝阻,然而贺听态度决绝,把银行卡分文不少地还了回去,连带着几个月前他送的车一起归还,丝毫不留商量的余地。

  几天后他亲自上门阻拦,却见贺听已经清空了客厅,门口孤零零摆着一个收拾好的行李箱。

  他胸口有气,语气也不算好:“再有一个多月就是春节了,就这么着急走?”

  贺听倚在门口也不抬头,盯着手机,漫不经心地回话:“习惯了,每年都是一个人过的。”

  那个瞬间贺文滨心中百味杂陈,在贺听冷然的表情中猛然察觉出一个事实——他似乎再也拦不住这个儿子了,从四年前他把贺听送走的那天起,这断父子情就已经有了间隙。

  这次贺听肯回来,不是听从命令,也不是害怕威胁,而是因为他发自内心爱着这个弟弟。

  现下他无欲无求,与姜信冬已无瓜葛,再没有把柄可被拿捏掌控了。

  人铁了心要走是留不住的。

  贺文滨怔愣半晌后讪讪开口:“市中心那房子写的是你名字,下次回来别租房了。”

  贺听在那住了高中三年,贺辰星每次去找他是在那里,初次见到姜信冬是在那里,分手也是在那里。那套房子积攒了他最珍视的爱情和友情,还有开心的,酸涩的,幸福的,绝望的无数回忆。

  那里曾是他的温床,现在却只剩一套空房。

  贺听迟疑片刻,轻声说:“卖了吧。”

  曲终人散了,都没有必要留了。

  贺文滨一顿:“你确定?”

  贺听点头。

  贺文滨摆摆手,眼角的皱纹显露出老迈的痕迹:“也罢,那套房确实旧了,等你回来买套新的。”

  贺听敷衍点头,其实他都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回来,或者说还会不会回来。

  走前贺听跟叶知明宗故吃了一顿饭,三个人点了一桌酒。

  宗故和贺听酒量不错,叶知明喝到最后走路都是晃的,被其余两人按上出租车先送回了家。

  冬夜里路边的长凳上,一说话空气里立刻凝成白雾,还未回家的两个人各自点燃了一根烟。

  宗故望着手里亮着的火星说:“听兄弟一句劝,回纽约好好看心理医生。你就这么走了,我真的挺担心的。”

  “担心不至于,”贺听不咸不淡地笑,“我多大人了,知道以后怎么生活。”

  “你最好是。”宗故皱起眉头用力吸了一口烟,不知为何,这次他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思索良久,他转头看贺听:“要不你别走了,我入股你开个画室,或者摄影工作室?随你。”

  贺听摇头,眼里的坚决从未动摇过。

  宗故知道劝不了他,不再说话。

  两人在接近午夜的时刻告别,贺听打了一个漫无目的的出租车,让司机载着他在B市随便转,从一中到A大,从城南到城北。

  这个充满回忆的城市,他想最后再好好看一遍。

  午夜司机带着他绕到了市中心,他曾经住了三年的地方。

  他在这里下车,回到了四年未进去过的住处。

  屋内家具摆设几乎和四年前一模一样,兴许是因为每年贺文滨的助理都会差人来打理,桌上落的灰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

  他揣测这几年贺文滨肯定没来过,不然不可能让他找着当年姜信冬留给他的纸条。

  阳台上的花早已经枯死,桌椅上堆了一层薄薄的雪。

  曾经新年伊始,盛大烟火满天绽放的时候,他和姜信冬在这里接过吻。

  兴许是睹物思人,他想起来姜信冬前几天给他播过的几个未接电话,还有那条只有“节哀”两字的短信。

  那段时间他忙着葬礼丧事,过得浑浑噩噩,根本没有心情看手机,等反应过来已经是三天以后。

  那几日他收到的哀悼短信接二连三,连久未谋面的高中同学发的内容都要比节哀两字看起来真诚许多。他琢磨着如果姜信冬真的在意,大抵会来一趟葬礼现场,亦或是托人送个花圈,可是都没有。所以他只好把对方的关切归咎为成年人之间的客套礼仪,最后回了一句同样简洁的“谢谢”。

  出发那天早上贺听去了趟快递公司,取出钱包里珍藏了五年多的照片。

  这些年,钱包换了几个,这张照片却始终在。贺听把它放在最贴身的地方,开心了,伤心了,都拿出来看看,全当是活着的慰藉。

  一寸照上的人从小就很好看,高鼻,深眸,眉眼如画。

  这是当初贺听厚着脸皮从姜信冬相册里拿来的,现在他全数归还。

  贺听把照片塞进一个信封里,寄往姜信冬的公司地址。这应该是他送给姜信冬的最后一份礼物,也可以称之为物归原主。

  之后贺听踏上飞机,在一万英尺氧气稀薄的高空,飞向灯火璀璨的大洋彼岸。

  与四年前不一样的是,这一次他的心中再无牵挂。

  久等,我一直用的码字软件今天挂了,这章排版可能有些问题,之后会改,今天讲究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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