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_夏日过客by小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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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59章

  次日晚上十点左右姜信冬到达JFK机场,接他的人开来一台黑色的SUV。

  五月的纽约刚刚热起来,姜信冬望向车窗外,左右是两面涂鸦墙,几个戴着大耳环的黑人女性优雅地站在路边抽烟。

  夜晚的灯光并不十分明亮,有种现实的乌托邦感。

  这就是贺听呆了四年多的城市。

  分手后姜信冬只来过一次纽约,呆了不到两天就走了。

  这几年并不是没有工作机会,恰恰相反,只是因为那个人在这里,所以他不想来。

  顺便把这个城市从世界地图中剔除了,不到迫不得已绝不踏足。

  他当然从来没想过,再次来到这个城市竟然也会是因为那个人。

  纽约的交通状况跟A市有得一拼,到了晚上十一点还是堵,长时间的飞行让姜信冬感到疲惫,不知不觉就躺在座椅上睡着了。

  庄高阳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手表上显示的时间是11:20。

  电话一接通他就连环发问:“孟思说你在美国?怎么回事?”

  “救人,”姜信冬眉头拧得很深,停顿片刻似乎觉得自己用词不当,换了说辞,“见一个人。”

  “见谁啊?”庄高阳还没从震惊中回国神来,“你明天不是还有广告要拍?”

  姜信冬冷静地说:“广告推到下周了,商家那边的损失我会赔偿,其他的回去再说。”

  “我去,”庄高阳说,“见谁啊这么神秘,一声不响就走了……”

  “是很突然,”姜信冬不紧不慢地压下头上的鸭舌帽,靠在座椅上说,“我先补个觉,挂了。”

  很快话筒里就只剩下“嘟嘟”的声音,庄高阳望着手机愣了会儿,突然意识到姜信冬还是没说他究竟是去见谁了。

  姜信冬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空荡荡的灰白色走廊显得暗沉又萧条。

  他以为他会遇到贺听的家人,琢磨着这样的场面多少有些奇怪,不过还好没有。

  门口只站着一个助手,还有宗故。

  宗故穿着最简单的衬衣牛仔裤,有几分沮丧地坐在门口,见到姜信冬时从座位上站起来。

  两个人见面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寒暄,在如此情景下,也没谁会有心思寒暄。

  “医生刚刚进去了,先在外面等会儿。”宗故抬起头,嘴角长出来的胡茬显得有几分不修边幅。

  姜信冬听到ICU里仪器运作的声音,心跳无端就乱了几拍。他凝视着墙上用红色字体标出来的醒目的“ICU”三个字母,眉梢的肌肉不经意间跳了几跳:“他醒了吗?”

  “没,”宗故摇头,坐下沉思片刻说,“其实你会来我挺意外的。”

  姜信冬心道你会叫我来我也挺意外的,唇线微微抿起:“就算是陌生人也不能见死不救。”

  “也是,”宗故扬起头,嘴里碾过那个“陌生人”,笑里带着几分嘲讽,“我替贺听谢谢你,谢谢你有一颗拯救陌生人的心。”

  这个笑容连着这句话都让姜信冬感到不舒适,他脸色沉了下来,眉梢聚拢成锋利的形状,像冬天没有化开的冰面。

  站在门口的助手感受到了两人间尴尬冷峻的气氛,打着哈哈过来递给姜信冬一瓶水:“你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肯定累了,喝点水吧。”

  姜信冬站着没动,目光落到水瓶上冷然道:“谢谢,但我不用。”

  几分钟后,值班医生从ICU出来,嘱咐完看望病人时需要注意的事项后快步离开。

  姜信冬和宗故走进病房,房间最里面,贺听戴着呼吸机平躺在病床上,身体埋在被子里,只露出惨白的脸和两只消瘦的手臂。他的眼睛始终闭着,薄唇极淡地抿成一条线,看不出半点血色,呼吸相当微弱,弱得让人怀疑是不是还存在。

  即便来之前姜信冬在脑海中想象过一百次,还是不如真实画面更有冲击力。

  他在床边僵住,手心攥得发紧,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宗故叫了他两次他才缓过神来。

  “贺听的心理医生说,”宗故看着他,“你可以尝试跟他说一些话,像聊天一样,聊聊以前的事情,最好是你们两都记忆深刻的。”

  姜信冬很轻地应了一声,视线长久地停留在贺听脸上,从未移开过。

  宗故不说话,关上门默默离开了。

  夜深了,沉寂的空气中只剩下心电监护仪冰冷的声音,一点一点有节奏地描绘着贺听正在衰弱的心跳。

  姜信冬稳了稳情绪,越过众多医疗器械走到贺听身旁坐下。

  这么近的距离,他可以清楚看到贺听藏在呼吸机里的干裂唇角,还有手背薄薄皮肤下的数条青色血管。

  瘦了好多,脆弱得好像一碰就会断掉。

  姜信冬抬起手,很小心地碰了一下贺听的指尖。

  极其冰凉的触感从手上蔓延开来,那个瞬间他全身涌起一股前所未有过的寒意。

  太凉了。

  凉得不像一个生命会拥有的温度。

  他想起第一次见贺听的时候,这个人薄情的唇角微微扬起的幅度,很欠揍但也极具朝气,偶尔向着阳光的时候,慵懒的眼尾还会染上一抹明艳。

  然而现在,这个人死寂一般地躺在床上,连眼睛都不会眨了。他宁愿现在贺听从床上爬起来,漫不经心地说这是同他开的一个恶劣玩笑。

  “贺听,”姜信冬动了动唇,瞳孔在影影绰绰的灯光下流淌着暗色的光,“起来,起来回答我的问题。”

  “你寄给我的照片我收到了,我以为你早扔了,怎么又寄回来了?背后那个字,什么时候写上去的?别逗了,如果我是光,那当初你怎么会头也不回地走掉?”

  “其实后来我想过,人就是复杂的,移情别恋太正常不过,至少到最后你都很坦诚,所以我就不恨了,也不计较了。”

  “只是我也没办法原谅,因为以前是真的喜欢你啊,融到骨髓和血液里的喜欢,恨不得给你摘星星取月亮,把所有最好的都亲手捧给你,可是你够狠,一转身就对着我最脆弱的地方开了一枪。”

  “所以我没办法原谅。”

  “倒是你,分手的时候那么洒脱,这才几年,怎么就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了?”

  “去年你生日那天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有一整个晚上可以说。”

  ……

  然而房间里回答他的只有心电图机械工作的声音,贺听的心电图尽管微弱,却十分稳定,稳定地不回应任何外界的声响。

  姜信冬眼里的光彩渐渐暗淡下去,目光沉甸甸地落在贺听清冷的脸上。

  一种叫做恐惧的情绪突然爬到了神经末梢,他开始觉得心慌害怕,害怕贺听的气息在他面前一点点消逝,却毫无办法。

  良久,他抬起微颤的手轻轻刮了刮贺听的额头,叫了一声贺听的名字。

  不知为何,此时鼻尖泛酸,声音发出来带着哽咽。

  仍旧没有任何回应,姜信冬颓丧着把脸埋进了手掌里。

  漆黑的夜,静得像一滩死水,消无声息地抽走空气中的温度,留下彻骨寒意。

  到了医生规定的探望时间,助手过来敲门,姜信冬心神恍惚地出了病房。

  宗故已经不知去向,走廊上只剩下助手和一排空荡荡的座椅。

  助手对姜信冬说:“挺晚了,您看我现在送您回酒店?”

  姜信冬愣了会儿,幽暗的走廊笼罩着他伶仃的身影,眼里泛起的红血丝清晰可见。

  他摆摆手:“不用管我,让我再呆会儿。”

  助手知情识趣地走开了,说不上为什么,他觉得平时光风霁月的大明星此时看起来不仅疲乏不堪,还有点可怜。

  姜信冬埋头坐在离病房最近的那个座椅上,好半天都没动。

  电话再次响起的时候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了一点。

  庄高阳在电话那头喊他,姜信冬很轻地应了声,轻到他都不确定对方到底有没有听到。

  庄高阳犹豫道:“你不会是去看那个谁了吧?”

  姜信冬:“嗯?”

  “贺听啊,”庄高阳说,“我刚听说他出事了。”

  姜信冬闷闷地答:“嗯。”

  “你……”庄高阳叹了口气,“他现在怎么样啊?”

  姜信冬把薄唇抿得发白:“昏迷中。”

  “还挺严重的?”庄高阳问,“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姜信冬:“不知道。”

  “这不是你该承担的责任,”庄高阳想了想,说,“你这个人就是太好了,当初人家薄情寡义地踹开你,现在你还……哎,生活总要继续,情谊尽到就够了,你大老远地飞过去是能变成药让他吞下去吗?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其实你们早就结束了,你不需要这样……”

  “不需要哪样?”姜信冬自嘲地笑笑,“犯贱吗?”

  庄高阳支支吾吾,顿了数秒说:“……不是。”

  姜信冬不以为意:“随你怎么想。”

  空气滞了几秒,庄高阳清了清嗓说:“我知道这时候说这个不太好,但我这烂脾气憋不住。在我眼里他就是配不上你,你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他走了,但是你现在混出头了,想和你谈恋爱的人可以凑满三个体育馆,也保不齐他哪天眼红了,再回头纠缠你,谁知道呢?”

  姜信冬冷笑一声:“你觉得他现在能爬起来纠缠我?”

  “不是,”庄高阳说,“我站在朋友的立场最后说一次,保证以后绝不再提。除了贺听,你转头看看其他人,谁不比他值得……”

  接着电话里传来一阵忙音,姜信冬把电话挂了。

  这时在幽深的走廊拐角处,宗故两手插着裤兜走了出来,姜信冬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又是否听到了刚才的电话。

  宗故的舌头用力顶了一下腮帮处,语气里攒着怒气:“你放心,贺听绝对不会纠缠你。”

  姜信冬沉默着转头看他。

  “他是有抑郁症,但不代表他贱。你现在是红了,名利都有了,你朋友就开始觉得贺听配不上你了,”宗故讥讽一笑,“但是如果贺听想要名利,早就顺着他爹的位置往上爬了,真的,排不到你的。”

  “今天是我自作主张请你过来,你能来我很感激,因为我实在没办法了,这几年他唯一没放下的就是你,即便这样,他也从来没有打扰过你吧?”宗故凝视着他,认真说道,“如果你害怕贺听醒来会和你有什么瓜葛,现在就可以走,我保证以后不管他是生是死,我都绝对不会再找你。”

  窗外的风灌进过道里,那个瞬间姜信冬的血液仿佛凝住了,大脑停顿,只听到耳旁呼呼的风声。

  过了一会儿,紊乱的思绪才得以平复,他站在风里,怔怔问道:“什么叫做他唯一没放下的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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