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_夏日过客by小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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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61章

  凌晨六点,天光乍晓。

  姜信冬睁眼躺在酒店床上,双目泛着血丝。

  十多分钟后,太阳完全冒出了头,他摸出手机给孟思拨了个电话。

  话筒里,他嗓音低哑,带着不太浓的鼻音说:“孟思,你能帮我去查一个监控吗?时间可能有点久了。”

  孟思愣了愣,姜信冬很少叫她全名,并且每次发工作任务都是用直截了当的陈述句。

  现在这种和善的疑问句有点违和,不像是在工作,更像是在恳求她去办一件重要的事情。

  “什么监控?”孟思关心道,“冬哥你感冒了吗?声音听起来有点沙。”

  “没,”姜信冬闷闷地说,“我想查去年7月12那天文森美术馆门口以及附近的监控,从早上到晚上都要,如果监控视频已经被覆盖了就请技术人员恢复,需要的钱我都会转给你。”

  去年7月12号夏加尔在B市画展的最后一天,也是贺听的生日,那天贺听约了姜信冬在文森美术馆门口见。

  人自然是没等到,后来再提起,贺听也只是故作平淡地说那天他在门口随便等了一会。

  姜信冬这辈子算出了这么多道数学题好像也没什么用,反正总是算不准贺听的真实想法。

  贺听把自己藏在了面具里好多年,而他是昨天才知道的。

  很遗憾,在许多事情已经注定无法弥补的时候,他才终于触及到贺听的面具,忽然就很想看看里面的“一会”到底是多久,随便等等又到底有多“随便”。

  “好,”孟思有点懵,“但是你查这个是做什么呢,丢东西了吗?”

  而且还是去年的视频,就算找到视频恐怕东西早就转手好几道了吧。

  电话那头的姜信冬滞了下,用挫败的语气说道:“是丢了,我把人给弄丢了。”

  孟思没听明白:“啊?”

  姜信冬沉吟道:“其实我在找一个人。”

  “找人?”孟思依旧疑惑。

  “你也见过。一个摄影师……”姜信冬迟疑数秒,说,“叫贺听。”

  “哦!我记得他,你是说要我去查有他的视频啊?”孟思恍然大悟,虽然惊讶,但莫名又觉得这事微妙的合理。

  姜信冬:“嗯。”

  “好,”孟思应完犹豫片刻,清了清嗓说:“冬哥……我能问为什么吗?”

  窗外的光斜斜地照进来,夏至又要到了。

  姜信冬眯起有些湿润的眼睛说:“因为他很重要。”

  早上九点,宗故准时来接姜信冬去医院。

  今天宗故看起来情绪并不是很好,一路上都在拨打某个电话,那头没人接,但他锲而不舍。

  昨晚姜信冬一直在联系国内的医院,打听与贺听相同的病例,几乎一夜无眠。

  他靠在汽车座椅上昏昏欲睡,忽然听到沉默一路的宗故说话了:“你什么时候去医院看贺听?”

  他转头,疑惑了几秒才发现宗故是在跟电话里的人说话,便闭上了眼。

  “他啊,潜水时呛水,严重缺氧性脑损伤,也许今天就会醒,也许明年,没人说得清。”

  “我不知道,可能对他来说也算是解脱吧。”

  “为什么?因为他早就觉得活着没意思了。”

  ……

  到了红灯处,宗故踩了刹车,停下来的时候习惯性往右瞥了一眼,发觉刚刚还在睡觉的姜信冬已经醒了,唇角锋利的线条紧紧抿着,眼眶刺红。

  他自觉可能说错了话,顿了顿还是换了口风:“不过医生说还有希望……”

  医院。

  贺听身上被插了几条管子,医生从胃管里给他喂食以维持生命,很多植物人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病房里,姜信冬双手伸进被子里握着贺听的手。

  那双手冷得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他想捂热点。

  起码得带着点正常人该有的体温。他已经单方面聊了很久的天,说到喉咙发酸,说到声音嘶哑,但床上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

  深蓝色的窗帘被拉开了一半,早午的阳光照在贺听苍白的脸上,终于让这个冷冰冰的躯体有了一丝暖意。

  姜信冬也不说话了,一眨不眨地盯着病床上人的眉眼,恍然间忆起一些生动的画面。

  十七岁的贺听,露出来小虎牙,躺在沙发上淡淡笑着说:“祝我生日快乐。”

  干净又纯粹。

  十八岁的贺听,薄情寡义地说出最诛心的话:“对不起,我喜欢上别人了。”

  淡漠又绝情。

  二十二岁的贺听,在电话里紧张又虔诚地说:“我等你。”

  认真又执着。

  许多场景在脑海中呼啸而过,欢喜,悲哀,心动,结束,好像也不是多久远的事。只是眨眼间,他们就辗转了五年,这些错过的日日夜夜构成了他们现在的关系,脆弱得像层白纸,再经不起任何多余的拉扯。

  他忽然很难过,他曾经说过要陪贺听走过每一个春夏秋冬。

  然而年轻时的承诺总是廉价且易变,认识六年了,他自始至终都没能陪贺听好好过一个生日。

  没多久,护士把他喊了出去,在贺听的身上贴了一些电极。

  医生说过这是电激疗法,用于很多重症监护里的昏迷患者。

  很快ICU里透视玻璃处的帘子被拉上了,姜信冬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在外等待。

  几分钟后,里面的护士打开门焦急地喊了一声什么,接着几个医生和护士冲进了贺听的病房。

  医生脸上的表情冷峻且严肃,姜信冬心头突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宗故见状立刻打电话给李曼,果不其然,十分钟后医院下了贺听的病危通知单。

  那个瞬间姜信冬懵了,一颗心沉到了谷底,薄唇抿得发白。

  “第二次。”宗故说。

  姜信冬怔住。

  “这是医院第二次下他的病危通知,”宗故垂眸低叹,“不知道还……。”

  汹涌的酸意冲到胸腔也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姜信冬用颤抖的双手捂住脸,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这场意外来得过于突然,宗故还没来得及带姜信冬走,贺文滨跟李曼就风尘仆仆地赶来了。

  宗故对于个中缘由并不了解,只是隐约能从李曼尴尬的脸上推断一二。

  只不过此时贺听生死未明,贺文滨根本没有心思顾及其他人。

  他半年前才失去一个儿子,如今另一个儿子的性命岌岌可危,这辈子也算得意人生,却不想在晚年跌了个大跟头,前五十年都没磨下去的棱角在这一年不到的时间内迅速消减。

  谁能预料到曾经运筹帷幄的大老板现在头发白了一截,签完病危通知书后站在医院走廊上抹眼泪。

  病房里医生争分夺秒地抢救,病房外的四个人陷入了死寂的沉默,一门之隔,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

  时间一点点流走,门内的人似无察觉,但每一秒钟对于门外的人来说都像凌迟。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ICU的门打开,医生走出来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姜信冬心中一块大石轰然落地,感觉像劫后余生。

  确定了贺听状态平稳后,贺文滨总算分心看了看坐在角落的姜信冬。

  他盯着那头的位置,转头嘲李曼冷哼一声:“这就是你早上非要让我开会的原因?”

  李曼把他拉到走廊转角处,不紧不慢地抬起眼皮:“人是我请来的,你客气点。”

  贺文滨冷笑道:“你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多余?”李曼轻笑一声,“这是你儿子的主治医生和心理医生共同商量出来的结果,我只不过比你还要心疼你儿子罢了。”

  贺文滨很快做出评价:“妇人之仁。”

  “贺文滨,”李曼敛起脸上的笑意,“我们在墨西哥的那个晚上,你问我和宗故跟救贺听上来的教练聊什么,我们确实聊了些事。我当时没告诉你是因为怕你受不了,但是现在看来你需要清醒点,”她凝住眉,一字一句道,“你知不知道,贺听这次不是单单出事故,他是自己不想活了?”

  贺文滨猛地僵住,像被电击一般,脸上血色尽褪。

  李曼目光落在走廊尽头,长长地叹了口气:“你有没有想过,可能几年前错的人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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