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_夏日过客by小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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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

  挂了电话后,姜信冬心绪烦乱。

  今晚本来该是他和戴若蓓姐弟两的饭局,但戴若蓓吃到一半就先走了,做媒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戴若池是个作词人,和他有许多可以聊的,长相出众,性格也温柔平和,横看竖看都挑不出毛病。

  但他就是没什么感觉。

  碰到贺听的时候,那句约会确实有几分赌气的意思,不过后来细想,他说的也没错,他们本来就是在约会。

  没人规定要确定关系的两人才能约会。

  贺听要的画他还留着。分手后也想过扔掉,但是搬到一半他又犹豫了,或许是想起贺听画它们时专心致志的模样。

  于是扔在地下室角落再也没拿出来过,估计已经蒙了好几层灰。

  听电话里的声音,贺听大约是喝多了,说话支支吾吾的。突然大半夜打电话来,兴许真的就是想要那几幅画,又或许是和宗故吵架了怄气联系一下旧情人。

  姜信冬自我嘲讽,不管是哪一个原因,其实都与他无关,犯不着他在这儿心神不定。

  兜里的手机在震动,他打开屏幕,是戴若池发给他第一条微信:“今天很开心,谢谢你,晚安”,后面接了一个颜文字。

  一个gay给另外一个gay半夜发晚安和颜文字,三分是礼貌,七分是暧昧。

  大家都是成年人,这些话不需要挑明。

  姜信冬随即进入戴若池的朋友圈扫了一眼,最前面十条状态有一半都是在分享Crush的歌。

  他琢磨着一见钟情本来就可遇而不可求,既然不讨厌对方,再接触几次又何妨,索性退回聊天页面也回了那边一个晚安。

  虽然和贺听分手时不算愉快,但姜信冬不是个睚眦必较的人,贺听说要,画就一定会还给他。

  录了几天综艺回来后,他和贺听约好了取画时间,周五晚上八点。

  那天贺听正好给一个三线女演员拍杂志内页,女演员名叫秦欢,最近演的一部网剧小火,但是据说团队难搞,公司里没人愿意接她的活。

  最后皮球踢来踢去,踢到了贺听这边。

  拍摄理应在下午两点前结束,结果秦欢当天迟到了三个小时,来了之后又把确定好的方案改来改去,最后硬生生拖到晚上七点半才收的工。

  贺听慌慌张张地打车,其实就二十分钟车程,顺利的话能赶上,没想到又遇上前方路段出车祸,堵得水泄不通。

  堵车后他打电话给姜信冬,那边却一直无法接通,也不知道是不是手机没电了。

  车像蚂蚁一点点往前爬,八点后的每一分钟都特别难熬。姜信冬最讨厌别人迟到,贺听欲哭无泪。

  就好像一朝回到四年前,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感情如同沙漏一般慢慢流逝,却毫无办法。

  这种无力感压得贺听胸闷气短。

  八点三十八分,他终于到了约好的地点,一个露天停车场。姜信冬说他的车是黑色奔驰SUV,车牌号XXX。停车场不大,贺听跑着找了两圈,半辆奔驰都没看到。

  姜信冬走了。

  贺听突然觉得颓丧,也顾不得脏,直接坐在停车场的楼梯上,抹了一把脸上的细汗,从裤兜里摸出烟和打火机,点燃。猩红的火星在黑夜里亮着光,白色的烟雾很快被风吹散。

  他花了几年的时间练习精准手动对焦,但在现实中,似乎永远抓不住清晰的姜信冬。

  他们两就像中了什么诅咒,总是差那么一点点。

  迫不得已地分开,阴差阳错地错过,每次他想不顾一切奔向姜信冬的时候,必定没有什么好下场。

  街边走过零星几个路人,贺听叼着烟,又给姜信冬播了一个电话,还是无法接通。

  昏沉的路灯下,许多飞蛾绕着灯扑哧。晚风佛面,他豁然清明。他放不下姜信冬,就像飞蛾扑火,飞蛾趋向温暖和光明,但火根本不需要飞蛾。

  姜信冬现在事业爱情双得意,无需他莫名插上一脚。

  左思右想,千头万绪,头皮又开始隐隐作痛。最后他摁灭烟头,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抱歉,今天被工作上的事耽误了,后来又遇到堵车。打你的电话关机,画你寄给我吧,地址是:XXXX。

  姜信冬白天在录歌,忙了一天,路上才发现手机落在录音室了。他没有录音室的钥匙,录歌一结束其他人消失得比风还快,根本找不着影。

  他还有一个手机,不过在家里,看了看时间,也来不及取,只好先去赴约。

  在停车场等了很久,贺听一直没出现。他怀疑贺听把取画这件事忘了,又或者,只是单纯想耍他玩。

  毕竟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先例。

  时间一分一秒走过,后视镜里姜信冬锁住眉梢,眼角尽是压制的怒意。八点三十分,他失了所有耐心,踩下油门,绝尘而去。

  回到家已经快九点,他没吃晚饭,饿得胃疼。家里冷清,冰箱里只剩几个番茄和鸡蛋,他煮了碗简单的鸡蛋面,坐在客厅打开电视,广播腔的男声传了出来:

  “今天晚上七点四十分,在我市北川南路和新河北路的交叉路段发生了重大车祸,目前是三死五伤,请记者带我们到现场去看看……”

  姜信冬眼皮骤然跳得厉害,心里头七上八下,他记得出车祸的那个交叉路口离他和贺听见面的停车场不远。

  手中的碗筷没拿稳,汤洒出来淌在地上,他也没心思管这个,忙不迭拿出家里的手机给孟思打电话,让她去打听贺听的手机号码。

  孟思又听到贺听这个名字,心生奇怪,上次易凡说姜信冬不想见的人,好像也是叫贺听。不过她也不能确定是不是同一个人。

  “你是说上次在泰国给高妤他们拍照那个摄影师吗?”她只好再确认一遍,“你要问他的手机号码?”

  “对。”姜信冬肯定。

  “好。”

  十分钟后,贺听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这时候他已经在回家的出租车上。

  车上信号时好时坏,电话里偶尔有断断续续的电磁声,贺听靠在后椅上,喂了两声那边都没人说话。

  他皱眉,拿起屏幕又看了一遍,确定电话还处于接通状态。

  姜信冬听到贺听平静绵长的呼吸声,紧攥电话的手才松开,混乱复杂的思绪得以理顺,冷静下来后沉声问:“你在哪儿?”

  贺听曾干过一件事,就是把姜信冬说的话录下来当成起床铃声,就这么听了半年。所以哪怕这个人在电话里只说一个字,他也能识别出来。

  窗外霓虹闪烁,贺听愣住,本以为他和姜信冬今天在停车场那儿就结束了,没想到还会接到这个电话。顿了顿,他说:“回家的车上。”

  姜信冬听那边挺安逸挺自在的,想起刚才惊慌失措的自己,气得笑了:“你是觉得耍我好玩么?”

  “我没有耍你,”贺听觉得疲惫,拇指抵着额头,动了动嘴想解释什么,最后只是叹了口气,“对不起。”

  姜信冬没想到贺听会这么干脆爽快的道歉,语气缓和了几分:“不是耍我?”

  “不是,”贺听垂下眼睑,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语气陈恳认真,“我给你打过电话也发过短信,刚刚才离开停车场。”

  姜信冬沉思片刻,问他:“画还要吗?”

  “要。”贺听答得很快,没有犹豫。

  上车前他用了快一个小时找了几十个理由下定决心,不再见姜信冬了,然而在听到对方问他的那一刻,所有的理由土崩瓦解。

  他想说,你给的我都要。

  姜信冬言简意赅:“那现在去停车场等我。”

  “嗯。”

  贺听在停车场等了十五分钟,那辆黑色大奔缓缓来迟。

  姜信冬从驾驶座上下来,穿的是白色帽衫,贺听紧紧盯着那张埋在宽松帽子里的脸,不想错过每一个细节。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单独见面了。

  没有多余的寒暄,他直接打开后备车厢,拿出贺听的四幅画,每一幅都装在沉甸甸的木框里,连他这么高大的人搬起来都费力。

  “你车呢?”他转身问贺听。

  他们之间距离很近,贺听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水味,呆了一瞬,低声道:“车?我没有车。”

  贺听的家庭条件,肯定不缺给他买辆车的钱。

  黑暗中姜信冬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不过最后他什么都没问。

  他把手上的画递给贺听,四幅画,重得像有四十斤,死沉死沉的,贺听差点没接稳直接掉地上了。

  姜信冬两手插兜,有点不放心,凝眉瞧他:“你行不行?”

  “行,”贺听咬牙点头,“我打车回去。”

  “好吧。”姜信冬也没坚持,二十多岁的年轻男性,不至于搬不动几幅画。

  况且他来之前跟自己做了个约定,送完画就走,绝不和贺听有其他接触。

  他素来说一不二,画送完了,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上车掉头就走。

  冷风骤起,可能是要下雨了,贺听头一次觉得夏天的风也可以那么冷。他抱着四幅画从空荡荡的停车场出来,望着大奔扬长而去的方向,心里像是被针扎过,又像是被车轮碾过,总之不是滋味。

  以至于旁边冲出来一辆自行车时他都没有注意。

  “叮叮叮!”自行车的铃声很大,但是贺听没来得及反应,转头的刹那径直就撞上了。

  人仰马翻。

  几秒过后,贺听全身酸痛地爬起来,大腿抽着痛,手上好像破了皮,画倒是完好无损。

  骑自行车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小男孩,被吓着了,呆愣地坐在地上。

  最后反倒变成了贺听去问他:“你没事吧?”

  “对不起对不起!”小男孩这才如梦初醒地爬起来,跑过去扶贺听,脸上表情快哭了,“我没事,但是你……你还好吗?”

  贺听动了动腿,虽然疼但是还能走,手上破了块皮,但不碍事。

  他安慰了小男孩几句,让小孩先回家,以后开车注意点。

  前方路口刚好是红灯,黑色大奔在倒车镜里全程目睹了这一撞。绿灯亮起,大奔突然调头。

  两分钟后,姜信冬摇下车窗,对抱着画站在路口等车的贺听说:

  “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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